月绯万万想不到,凭自己的口才,竟能讲出这种蠢话!
秋朗瞥她一眼。他的眼睛是纯然干净,或是正处病中,眸子黑得朦胧,雾蒙蒙的,失之神采,多了懵懂。
他平淡地说:“还好,多谢。”
这时使女送来汤药,月暄看了一眼,刚抬手端起来,秋朗就偏过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帐顶,一副拒绝的态度。
月暄把汤药放回去,摆摆手,让使女离开。
他转身提了把椅子过来,放到秋朗床边,旋即大马金刀地坐下,冷笑着说:“有病不吃药,看来是没病,我今日就在这儿坐着,看你装到几时。”
秋朗的眼眶登时红起来,他怨怼地看一眼月暄,用力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褥,沉默以抗。
他面相清硬,一张脸白玉做底,淡墨扫成,周身的气度,与其说是贵气,不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气。
他平日无事犹要带三分病容,此时更是憔悴了很多,但还是好看,有着与往日冷淡疏离不同的清弱。
秋朗是个闷葫芦,高兴时尚且不爱说话,何况现在?月绯见状,忙道:“哥哥怎会是装病呢,爹爹别说气话。”
秋朗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他搞不懂风波背后的明争暗斗,更不知有何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他只知道,自己多年心愿,眼看刚要有些眉目,转瞬又要落空,急火攻心,哪里来的好脸色。
月暄也是很清楚秋朗什么脾气,他神色和缓了些,半开玩笑地说:“你就是心思太重,易为外界所扰。外边说我不行,我不也没往心里去?我们到底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就行,管别人做甚?”
说罢,月暄兀自笑起来,月绯最是捧场,也跟着傻笑。
就秋朗拉拉着脸,面色更沉。
月绯回过味儿来,赶忙闭嘴。
月暄一脸无所谓,他两手抱着臂,抬身前倾,笑容满面地逼问秋朗:“阿朗,你说呢?”
秋朗避无可避,他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紧攥的手,身体微微颤抖,咬牙说:“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月暄沉默了。
月绯瞬间睁大眼睛,震惊不已,难不成!是真的!
让南山王当王八!秋朗他娘还真不简单!想不到这秋氏竟是一位奇女子!
月暄的沉默几乎让秋朗信仰坍塌,他猛然看向月暄,一行清泪猝不及防的滑下。
月暄沉吟着看向他,目光闪烁,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他屈指拭去秋朗脸上的泪水,放低声音说,“人各有志,至于去留,我从不强求。”
秋朗眼里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身上仿佛卸了力,顷刻瘫软下来,泪水刷然而下,他把头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起来,谁也不看。
遗世独立的清隽少年,春水浣洗过般净爽,此刻却好似落进淤泥里,苦苦挣扎不得生。
月绯看他跌落至此,心里忽然升起冷意,真相果然如此吗?南山王怎么可能真的替别人养孩子?只有秋朗才会轻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