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此时,京城官宦的女眷齐聚此地赏花,年青姑娘们纷纷手持线轮,将各式纸鸢放飞高空,密密麻麻,闹哄哄的,比今年上元出门看鳌山还热闹!
“瞧瞧——这天上飞的,成了精似的往一堆扎,哪儿有闲情看这满地开的花呢?”祁氏从一片雪色的草芍药中收回了手,一抬眼,哪儿还瞧得见什么日色?不过是漫天的纸鸢挤在一处,朝下投了千万丈的荫蔽。
清云不以为然,莞尔笑道:“好不容易盼个节,大家互相应个景儿,等过了今儿,通京城也再见不到这般盛景了。”
祁氏亦附和称应,二人继续往里走,“这纸鸢一放呀,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是中秋了,欸——那时会吃中秋饼,亦不是应个景?大家能讨个好彩哩!”
讨个好彩?祁氏无意提及“中秋”二字,清云听后,似是被什么刺了下,只淡淡回了一抹笑。
言语间,二人到了后山亭台。
她们甫一坐下,便听阵阵银铃般笑声传了过来,见此妇人着一身覃紫缂丝长褙,似周遭片片石榴红花里最早入秋的残景,清云愣了愣,随即笑道:“舒大娘子。”
“呵呵呵……”舒氏款款走来,上前拉过她的手,又无比自然地与她坐到了一处,一面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笑里满是称心,“不过几日未见,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想是我那活沉丸还有用处?既用着还不错,等晚些我让人再送来些,你只管用。”
舒氏言外之意的夸赞,清云下意识抬手去触碰自己的脸,忽觉双腮滚烫起来。
舒氏见她此面,尤是欢喜,不禁打趣道:“咱也是妥妥的大姑娘了,还羞什么呢?日后,总归——”
祁氏见状,忙与她们坐近了些,拉过清云的手,脸上似有“不满”,“母亲也不等人歇息好了来瞧,我们才上山,可不是个个袒红着脸?来,吃茶。”
“……”舒氏一时咽住了话,顿然明白方才的话有失分寸,忙岔了话,“欸——等晚些我让人过来送活沉丸,正好呀,咱家才包了角黍,比外头卖的炊饼还大!想是你没忌口的?我让人带了来尝尝,各式味的都有,你挑喜欢的吃。”
祁氏听后,一时也来了兴致,遂放下茶盏,侃侃道:“你还未尝过咱家自个儿包的角黍,我让橱役多包几个蜜枣馅儿的给你送来,甜是甜了些,倒也不用另裹糖汁了,你不知,这枣呀,还有个怪名——叫和田玉枣,京城还买不到哩!都是母亲从母家捎过来的。”
“和田玉枣?”清云眨了眨眼,“听这名儿……可是漠州?”
“是!”舒氏眯着一双眼,双眉弯成一对月,“咱老家漠州紧临北州,什么琼液酒,和田玉枣,哎哟——这北疆的东西呀,通京城哪儿有卖的?这枣比这头卖的都大,皮薄核又小,将它剔了塞了白糯米包成角黍,米香哪儿比得过这枣香?”
“那是稀罕。”清云投以一笑。
她又看向祁氏——舒氏生于北疆之土,竟能嫁到此处,自家大儿又娶到一位江南人家的女儿,这该是何等千万里的妙缘呢?
提及老家漠州,舒氏像开了话匣子般,言语如滔滔江水席来,祁氏亦见缝插针,侃侃而谈,见婆媳二人一时如此热忱,你一言我一句,清云亦被绕了进去,迷迷糊糊便将这送节礼一事答应了下来。
舒氏身为伯爵府的主母,行事能这般不拘,不是空穴来风,于她看来这是单对清云一人,亦是循循渐诱后的水到渠成——自那日拜访侯府归家后,舒氏是彻夜难眠,天还未亮,便叫人去门口守着,巴巴地盼着侯府回帖,终不辜了这番心意,舒氏收了回帖,忙不迭在家中奔走相告,唯恐自家人沾不了这喜气,又是急地要中秋下聘,家中上上下下闻言,哪儿看过这阵仗?以为出了天大的事,于是忙的更忙,闲的也忙了起来,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番闹哄哄的景致,舒氏甚是满意。
几日后的端午,终于有了见面的风口,舒氏才见了未来儿媳,便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又说过会子吃酒要一起下山,见见自家来的人,清云一时被吓住——未有母亲示意,她断不敢行此举,于是故作推脱却不得,幸而祁氏来解围,说待会儿要去放纸鸢玩儿,舒氏这才罢了。
等舒氏三步一回头的架势散去后,二人才起身,此时天空仍悬着无数纸鸢。
祁氏突然停下步子, “欸——你瞧,那纸鸢是谁放的?多高哩!”
清云顺着祁氏指着的手望去,那纸鸢放的太高,模模糊糊,杂色相间的,似是一只燕子。
祁氏垂下手,讶道:“那不是你家堂妹吗?原来是她!”
清月双手持着线轮,一身水红的衣衫,跟着阵阵的风,像开不尽的春花,什么也顾不上了,横冲直撞往山上蔓延开来,不似那满树石榴花开得轰轰烈烈,是淡淡的别样的红,似在水中刚浸完的料子,泛着漪漪波光。
“姐姐你瞧!这纸鸢飞得多高!啧——这线也到头了!”清月猛然转过头,一抹俏笑浮在面上,一双眼睛似明珠透着异样的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