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却极不甘心,跪地道:“儿臣不敢忤逆父皇,但此间种种,并非世人所想那般不堪,儿臣罪不至此,还请父皇开恩……请父皇开恩!”
皇帝恍若未闻,只是看向昭宁,“你大嫂回娘家的事,你可知道啊?”
昭宁茫然摇头,“儿臣不知。”
“你代朕去瞧瞧,问问她,是要呆在周家,还是回皇子府。”
昭宁不敢多说,起身应着,皇帝又补了句,“其余话不必多说,现在就去罢,轻晏一道跟着去。”
夫妻俩原本也不想呆在这里,行礼后就退了出去,留下三皇子不知自己该不该走。
好在皇帝在上首开了口,“璋儿,今日你走到这个地步,与你身边的人从不劝诫大有干系,周氏若愿与你一同受罚,朕自然不会同她计较,更不会同朕的孙子计较,但若周氏置身事外,朕的孙子孙女,也不需要这样凉薄的母亲。”
大皇子彻底慌乱了,膝行至皇帝面前,求恳道:“不论儿臣做了什么,都与善霖和孩子们无关,求父皇饶过她,儿子愿意此生不再踏出府邸一步!”
皇帝瞥他一眼,“你这是认罪了么?”
大皇子一时语塞。
就如他之前所说,反正这案子最终会变成一桩无头公案,只要咬死自己没有牵涉其中,在不曾酿成大错的情况下,将来就总能找到机会求得父皇原谅,可若是承认了,尤其是当着三皇子、还有这许多宫人的面承认了,等同授人以柄,便是为着自己的千古名声,父皇都不可能原谅一个差点把大梁百姓置于水火之中的儿子。
“儿臣,儿臣……”
“你若不想说,就不必说了,想来周氏骤然回娘家,是知道不少内情的,铁面司自然有法子撬开她的嘴。”
大皇子脑中轰然一响,再也顾不得了,以头抢地,“是儿子的错,儿子记恨沈轻晏,不得不出此下策……但城防图有失是假的,儿臣绝不会让南夏人踏上大梁的土地。”
他说完,只留满室寂静,良久,皇帝才看向三皇子,“璃儿去门外候着。”
三皇子很想知道他们会单独说什么话,可惜乾兴宫向来是滴水不漏的,他也只能弓着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父子单独相对,皇帝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罢。”
大皇子甚是惶然,“儿臣不敢。”
“朕让你坐。”皇帝看着他畏手畏脚的模样,浅叹口气,“这应该是这朕与你最后一次好好说说话了。”
“父皇……”
“朕之前就说过,你是长子,朕对你一直是寄予厚望,想必你母妃也是如此,可惜你母妃本就心术不正,到底是把你教歪了。”
提及母妃,大皇子又萌生出些许勇气,开口道:“父皇,母妃从来教儿臣堂堂正正,是儿臣自己……”
皇帝抬手,示意他住口,“就冲你现在还在维护你母妃,朕就不会要你的性命,但你母妃在世时的些许手段,就不够堂堂正正,上行下效,你所做所为朕也难瞧的上眼。璋儿,你知道你究竟输在哪儿么?”
大皇子的心已经渐渐冷了下去,他听到自己的嗓音极其干涩,“儿臣不知。”
“不够心狠,手段繁琐。你要沈轻晏的命,你就该派杀手一路追杀,一拨不成就派两拨,什么城防图,闹出这些事,你是又想杀人又要诛心,然而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算计一条性命已经够麻烦,你还要算计毁掉他的名声。”皇帝一声嗤笑,“你以为朕这龙椅很容易坐?太子很容易做?就连朕,也要时刻提醒自己干脆利落,因为越是繁杂的过程,越容易留下马脚。”
“儿臣……也想替淑宁出口气,她名声尽毁,沈轻晏却还好好地活着。”
皇帝摇摇头,“现在你才敢与朕坦诚,实在是晚了,方才你若舍得周氏,朕也会再扶你一把——这天底下的事儿,黑白从来不分明,周家若能为皇子担下骂名,也是他们的荣幸。”
大皇子却说:“那样儿子即便做了太子,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手握天下,定要断情绝性么?”
皇帝笑了笑,“所以朕对你失望,却又不完全失望。璋儿,朕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一个冷情冷心的帝王,方能将天下人都视作棋子,如此不偏不倚,才能守住太平盛世。”
大皇子喃喃,“都说上苍无情,是因为有情便会偏移,偏移便会不公,父皇所言,儿臣明了了。”
“明了了,却做不到,璋儿,你的心性,做个闲散王爷也便罢了,再不要生痴心妄想。”
这句话,直到大皇子走出乾兴宫,还不断在耳边回响。
这么多年,母妃处处盯着他,要他处处争头名,就连生孩子这种事,他也要抢占先机。
可他原本的性情呢?他想了很久,才想起五岁那年,宫中御花园里养了七八只兔子,他带着小太监去喂草,还抱了一只回母妃宫中。
那时候母妃说:“身为男子,怎能喜欢这样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