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从前与大皇子这边就不常往来,即使昭宁一向喜欢侄子侄女,也大多是在宫中见到时才会好好疼爱一番。周善霖忽然这般热络,不像是有事相求,倒像一个忽然站至高位的人,想要掌握他们之间的关系,语气神态都引导着昭宁去说去做。
这种感觉让人并不舒服,可昭宁被两个孩子缠着,亦想瞧瞧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在这大皇子府呆了下去。
然而直到夜幕时分,晚膳都呈上来了,周善霖除了谈一些家常,其他没再说什么,而大皇子忙完了手头的事,也过来陪着用膳,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昭宁正琢磨着自己究竟错漏了哪些细节,以至于竟摸不清这对儿夫妇,外面忽然吵吵嚷嚷起来,大皇子眯了眯眼,笑着看向妹妹,“不知怎么了,你同你嫂子继续吃着,我去看看。”
昭宁应了声,却在那之后隐隐听到了沈轻晏的声音。
隔得太远,她不敢确认,只是故意专注于眼前的饭菜,而余光,实打实地瞧见了周善霖有意无意地瞥自己。
昭宁这下倒是笃定了,外头的人确实是沈轻晏。
她索性直接起身,言道:“天色已晚,我也不继续打搅了,再说沈轻晏还等着我回家呢。”
周善霖却起身将她的肩膀按住,微微用力,“不急,或许六妹夫等得心急,就来寻你了。”
昭宁摇摇头,“我不想让他心急。”
周善霖一笑,“果然是小夫妻,彼此都牵念着,不过你大皇兄做事就讲究个有始有终,若是晚膳未尽,我却放你走了,你大皇兄必然要责备我的。”
她一边说,一边让两个孩子去缠着姑姑,更招呼旁边的侍女,“六公主着急回府,是不是你们服侍得不好?”
侍女们赶紧围上来,把碧琴绯月都挤到一旁,随即七手八脚地又是布菜又是倒茶,昭宁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周善霖,“如果我定要回去呢?”
周善霖讶然道:“待会儿自然会送六皇妹回去的。”
“我说的是现在。”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周善霖让人把两个孩子带下去,才收住笑容,“再留一会儿又能怎样?莫非六皇妹只想与三皇弟亲近?可六皇妹知不知道,之前你大皇兄查到三皇子曾暗中唆使风味楼的歌姬给楚淑宁出主意,为的就是要六皇妹的性命。”
昭宁沉着脸,“你有何证据?”
“只怕你那驸马也是知道的,六皇妹若是不信,何不问问他?”周善霖走到昭宁身边,很直接地说,“兄妹做到这个份上,六皇妹还对他有什么指望?不如往后与我们常来常往,刚好我与你大皇兄也失了母妃,彼此之间是个照应。”
昭宁笑了笑,“还没到图穷匕见之时,兄嫂就已经这样不遮掩,难道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周善霖也笑,“天底下哪有事情敢说万全,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们对六皇妹至少是坦诚的,回家后也请六皇妹想想,同样不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与其相信三皇弟,为何不相信我们?”
昭宁点点头,推开围着的侍女往外走,到底是直接动起手来,没人敢真和公主过不去,然而才走出十余步,沈轻晏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身后除了问剑,还跟着大皇子以及诸多侍卫,显然这一路是他自己闯过来的,而大皇子还在说着,“……能有什么事?你瞧瞧,昭宁是不是平安无事?”
看到昭宁,沈轻晏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松懈,随即就上前拉住昭宁的手,低声问:“没事吧?”
昭宁摇了摇头,大皇子又在旁边说:“六妹夫就是太小心了,做妹妹的到哥哥家中做客,有什么可担忧的?”
沈轻晏接着就道:“多谢大皇兄款待,我与昭宁先回家了。”
大皇子问:“不再坐坐了?刚好六妹夫忙了一天,吃口热菜。”
周善霖也说:“是,昭宁也还没吃好呢。”
昭宁却开口,“我吃好了,沈轻晏,我们回家。”
有了这句话,沈轻晏再不多言,对着三皇子夫妇微微颔首,拉着昭宁就往外走。
可那些跟着来的侍卫却不让,人墙一般站在他们面前。
沈轻晏目视前方,手慢慢覆在腰带上,“大皇兄这是何意?”
大皇子抬了抬手,侍卫们便散去,“没什么意思,只希望刚才的话,六妹夫好好地盘算盘算,昭宁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们都希望她下半辈子顺遂无忧,是么?”
沈轻晏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带着昭宁出了大皇子府,上了马车。
天色已暗,马车里更加昏暗,昭宁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他这回是生了很大的气,好一会儿才凑过去说:“你方才,是不是要动手了?”
“嗯。”
“可进皇子府不是要卸甲除兵么?”
“腰间有软剑。”
昭宁夸他,“不愧是铁面司,总有好几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