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那一瞥之间,不仅看见了上面笔酣墨饱的字,还知道这三味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时间,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和慌乱。
她为何要写这个?
他怕姬禾知道,是他在姬蘅的药中下了催生药。
但姬禾的反应却比他更为紧张,她迅速将其遮掩掉,不愿被他瞧见。
是在粉饰太平,还是自欺欺人?
瞬息之间,赵翦脑中千变万化,他思索着既然她不想他知道,他便顺着她的意思来。
他压下心底那丝疑惑,旁若无事地切回刚才的话题,一脸认真道:“不会,这些图案都挺别致,皆是世无其二的珍品,别人还绣不出来这样的花样。”
姬禾瞪大眼睛望着他,竟不知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如此炉火纯青。
她绷不住笑出声:“殿下说笑了,我有自知之明,这些实在不堪入目。”
为了印证自己的说辞,赵翦指着那张从绣线颜色,勉强能看出来是青鲤的绣帕,含笑夸赞:“这尾青鲤就活灵活现,寓意也好,‘南有嘉鱼,烝然罩罩’【1】,象征年年有余,万寿无疆。如此赏心悦目,我瞧着甚是喜欢,阿禾可愿将之割爱,赠与我?”
姬禾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说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绝世名绣传人,绣出来得惊天动地的绝世名品。
她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绣线杂乱无章的绣帕,被他三言两语夸得脸上生热,便伸出手去,想扯回来:“殿下,这是我试手的第一件绣品,属其中最不佳的一件。要不等我日后学有所成了,再给殿下绣一幅配得上您的。”
听到是她绣得第一件作品,赵翦更不愿意松手了。
别的事情,他都是有求必应。但这张绣帕是她的第一个作品,他想珍藏。
两人扯着帕子较量,谁也不退让。
他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目光闪烁,亮如星子,他放柔了声音,带着恳求:“阿禾,给我。”
对上他的目光,这样的声音语气,听得她一酥,手中顿时失了力气,巾帕滑了出去。
那尾丑丑的青鲤鱼,就被赵翦用力一抽,全部滑入了他的掌中。
赵翦将手中之物迅速折叠起来,珍而重之放入袖中,英朗的眉宇晕开笑意:“这个我要了,它就挺配我的。阿禾,日后你若再给我绣其他的,我也会很欢喜。”
她身上有太多过去和东西,都是他不曾参与的。如今,她从零开始学起的女红,让他有幸遇见。赵翦觉得很新奇,很幸福。
从前,他也听赵允常常提起,说他的夫人又亲手给他裁制了寝衣,亲手给他制作了鞋袜……
诸如种种显摆,那时他还不理解,不过是一件衣裳,一双鞋袜,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当时他纳闷地问赵允:“朝中不至于短了你的俸禄,让你连件衣鞋都制不起吧。这点事,至于这么开怀,值当在我面前说上一天?”
赵允笑着摇头:“你现在不懂,等你娶亲,有了娘子之后便会懂。”
现在赵翦明白了,这不仅仅是衣衫鞋袜,重要的爱人的心思和情谊。
一针一线,都融入了制作者的心血和爱意。
比如这方阿禾亲手绣得帕子,日后他会天天贴身带着,就像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想到这些,赵翦的心田像是被泡进了蜜糖罐子,甜津津的,舒展的眉目,也透露着欣愉。
姬禾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
这些失败的绣帕,她原本是打算烧掉的。
浑然不知眼前人在想些什么的赵翦,已经在憧憬以后了:“阿禾,等你日后会绣香囊,会裁衣了,也给我做一件好么?”
他生来尊贵,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开口就会有前仆后继的人,争着抢着送到他眼前。
唯独在面对姬禾的时候,兴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用的是询问和略带恳求的态度。像极了一个在意中人面前,情不自禁流露出撒娇语气的,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
姬禾见过他雷厉风行,处理叛乱的铁血;见过他颐指气使,指挥人的高高在上;见过他周旋在朝臣之间,进退有度的狡猾腹黑;见过他胸藏沟壑的勃勃野心;见过他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沉稳;见过他求贤若渴,知人善用的才德;见过他面对王后母子的挑衅设计时的隐忍;见过他因上回名分之事,与她吵架的冷峻与愠怒。
各方各面的赵翦,她几乎都见过,只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翦——人前金贵威仪的太子,在向她撒娇。
撒娇,是什么?
是只有面对最亲最近的人,才会毫不设防,自然而然流露的一种,最直白、最原始的示弱。
一通剖析开来,姬禾的心河,不受控地漾起微微清漪。
只这一瞬,她就预感自己大事不妙。
总体上来说,姬禾觉得赵翦是个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