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兰的目的地是巢宫的低阶时区。快接近时,又指向了子丑交界处的外围。
低阶巢宫的区域是固定的,中阶和高阶时区则随时在变换方位,更难找,也更难靠近。
他可能赶了两天的路,中途遇到零星的几个人,有的还想和他交手,他应付一通便掠影而去。
终于,他在绿洲中央的一片水潭边放缓脚步。
虽然分不清白昼黑夜,这绿洲密林苍翳如盖,幽暗朦胧,唯有虫鸣与蛙声间或奏起,似是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巢宫之主太过招摇,她多半不会做。这个地方确实适合藏匿。
歧兰踩着枯枝落叶,故意放出脚步声,双目通灵,在这阴冷昏黑之中细细寻找着。
但下一息,他便被包裹在更加荒煞的冰寒之中——
盈盈巨轮伴随着周身空气的冻滞架在歧兰身前,骇人的麻痹感渗入皮肤,暗红刃面宛若祸月凶光,而那钩尾的尖蜇正抵着他的喉间,比记忆中清泠许多的女声在后方响起:
“什么人?”
“楚眠,是我。”歧兰开口道,依然是温沉醇厚的话音。
“歧兰?”
绯色的弯月稍稍低下,少女来到他的身侧,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你怎么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解释这个问题需要很长的时间。歧兰朝她摊开两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敌意,楚眠方才把镰刀放到一旁的石头上,松了口气道:
“抱歉,成习惯了,真的没想到会是你。”
在不见天光的林下,歧兰直目而视,把她的模样看得分明。
少女容颜依旧,只是眉间郁着一抹沉色,带有鸦羽绒领的黑色长衣将她从颈脖到脚踝紧紧裹住,似乎比一年前纤瘦几分,变得更加坚韧亭立,乌檀般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腰际,身影单薄又静谧,像是能融没一切光亮。
只是,她那幽深得有时候令人窒息的目光,以及旁边硕大镰刀蕴含着的暴烈能量,让歧兰也不禁呼吸一滞。
“你变强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太多,于是歧兰双手抱臂,靠在树上随意和她攀谈起来。
“……”楚眠没看他,半天才回道,“应该吧。”
歧兰不再多问,只解释了自己的本命巫器和在这里闭关一年的事情,楚眠默默听着,被他的下一个问题给吓到:
“你打算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这样的情景貌似以前也有过。
“……我和你说过的,我的那个问题,可以在这里解决。”楚眠答道。
“这代价可有点大。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我在巫族做了不好的事,被送过来也无可厚非,”楚眠古怪地看了歧兰一眼,
“谁让你把所有罪责揽了?你这人情太大,我还不起。”
歧兰失笑道:“我可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这一件事。”
好吧。楚眠也有点想笑。
“嗯,所以你也不用管我在这里了,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吧。”楚眠面目开朗,认真地道。
“我的事情不用着急,先帮了你这边再说,”歧兰逐渐放缓语气,“不只是我想帮,迟阕也让我来帮你。”
“……”
“他真的这么说了。”歧兰取出璇玑扇展开在她眼前,那是修界的一种传信灵器。
楚眠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盯住自己的脚尖,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他又道:“你还不知道迟阕的什么事情?我可以把所有的都告诉你。”
楚眠摇了摇头,神色淡淡:“不用了。”
歧兰心头一梗,迟阕,你真的不知道你留不住人是谁的问题吗?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楚眠低声说道:“你走吧,别管我了。”
歧兰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现在进行到哪步了?我是金丹修士,不论是攻略巢宫,还是找东西,都多少能够帮上你一些。”
楚眠犹豫了。而当她把手伸进衣服口袋的时候,深吸一口气,用更加刺冷的声音拒绝了他:
“我说了别管我,你快走吧。”
歧兰长叹一口气,道:“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找点法宝恢复原来的修为,你若是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着,他把一道追踪符交到楚眠的手上。
楚眠说了句“好”,他便与她分开。
……似乎一时半会还分开不了。
歧兰将灵识扩大,十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穿过丛林,朝水潭这方接近。
他单手结印,另一手在空中虚划几笔,一面镜子形状的影像浮在他们面前,而那镜像之中,身形装扮各异的修者在林间疾速奔跑,共十六人,看样子全是魔修。
这片不过十亩大的绿洲也有其他栖息的人,但都是从子时区和丑时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