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也耽误了赶路。”
“今晨本想直接送信给你,没成想望舒说你去齐国了,只能先将三闾大夫的遗书给他。”
原来,玉佩是这样到上官氏手中的。长久以来,折磨宋玉夜夜不能安寝的,先生的音讯,此刻终于无误地落到他心头。
“你若真在意三闾大夫,为何不跟随他去南方?”小夏的哥哥继续说。
是他的错,他信了那一套“君臣父子”的教诲,还想卧薪尝胆,等楚王回心转意,风风光光接先生回来。
宋玉手中握着的衣角被血湿透,粗麻布摸起来,和厚绸缎相似。
三年前的雨天,他不顾望舒的哀求,跑到上官大夫的府邸,攥着上官大夫的绸缎衣摆,不住地磕头。
“上官大人,求你收下我……我……我会写文章,会说漂亮话,我和三闾大夫不一样……求你……”
上官氏冷笑着问他:“你会写什么?‘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是这样的诗吗?”
他拼命摇头,水珠甩得到处都是:“不,不,大人爱听什么,我就写什么。”
滂沱大雨下,锦衣华服的贵族招来一位其貌不扬,形容粗鄙的中年妇人:“这是我府里生火的奴隶,你夸夸她的样貌。”
他心领神会,拼命忍住胃里的恶心,吟咏出他一路上思考的诗篇:“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
“轰隆——”雷声滚过,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贵族满绣的翘头履,怔怔地伸手去抚摸。
先生谆谆教导所塑造起的“人”,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宋玉想,如今,他总算可以抖掉那些脊梁上的重压,总算不用再奴颜婢膝,总算能睡个好觉……总算能再见到先生了。
眼前的光越来越亮,他发现自己正穿着学生时的衣裳,手里拿着一卷书。
身边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音乐,似乎在唱“楚王渡江”。
“楚王渡江得萍实,
大如斗,赤如日,
剖而食之甜如蜜。”
萍实,是吉祥的象征,惟有天下霸主才能得到。先生很喜欢这首童谣,因此也教给了所有的学生。
芳草兰泽,云梦荷叶田田,他心中的香草美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站在湖畔等他。
两人像从前那样,沿着湖畔散步。七月的傍晚,暑热渐消,蝉鸣也不再聒噪。
“很疼吧。”先生不顾他躲闪,撸起他的衣袖,端详着他手臂上斑驳的鞭痕:“若是服个软,也不至于此。”
“不疼。”他摇摇头,略带些骄傲,等着先生表扬:“学生想明白了,宁可死,也不再向他们低头。越是忍让,他们越不饶人。”
“好,好。”先生落下泪来,抬手抚摸他的鬓发:“玉儿终究是长成人了。”
“这不是先生一直期盼的吗?”他像小时候那样调皮地牵着先生的袖子,冲先生眨眼睛。
先生却一直叹气:“群兽忌惮力量,人却打不服,骨头断了也有一口气撑着……做人太苦了。”
“好啦,先生。我都二十二岁了。”他仗着先生心疼,玩笑开起来没边:“既然先生不忍,那今后我就躲在先生后面,当缩头乌龟好不好?”
突然,先生展开双臂,轻轻抱了他一下:“是二十一岁。你是九月底的生日。”
乐声袅袅,先生的身形渐渐没入夕阳。
“玉儿,天色不早了,有人在叫你回去呢。”
“和复关一起,替先生再多守几年楚国。”
“先生在天国看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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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热汤从口中滑到胃里。
面颊,四肢,手足,躯体,没有一处的剧痛不在提醒宋玉,他没死成。
清晨的光晕里,他看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这人的出现,意味着此处已是人间。
骨头缝烧得疼,他厌烦地合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尽管宋玉极力掩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实,望舒还是察觉到前者灼热的气息有了起伏,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碗,坐回宋玉床前。
“玉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他不忍看宋玉脸上那道虽然结痂,但依旧触目惊心的划痕。
病榻上的人两颊发红,每呼吸一次,就伴随着低抑的咳嗽。
见宋玉不说话,望舒以为宋玉疼得难受,便笨拙地安慰道:“我去给你泡点糖水,吃了甜的会好受些。”
他伸出右手,轻轻扣住宋玉缠满白布的手背,说:“你好好养病,什么也不要想。”
“先生……”
宋玉又开始说胡话了。
望舒给他喂完剩下的半碗药,就坐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