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如冥。
刀很冷亦很热!
他于苏醒时忆起自己曾酣畅淋漓地砍了许多“妖恶”的脑袋,他们好似生就了不死之躯一般,倒下一个,又跳出一个,张张狞笑的脸孔,只消看一眼便想将其诛杀个干净。
这种“大开杀戒”的局面,在他九岁初登汗位起便已是轻车熟路。
“杀”“杀”“杀”,他翕动着嘴唇,念叨着勇士们耳熟能详的字眼,在众神的注视下,沙哑着喊着,微笑着喊着,那些“妖恶”被他一一杀退了。
厮杀过后,他的战驹倒在了血泊中,不想它受苦,他以勇士之礼送别了它。
环顾四周,那是片起伏连横的沙漠,他想他到了可怕的“死亡之海”,难怪那些“妖恶”会望而却步,天杀的!
低咒一声,抚着肩胛上的伤口,在那柄弯刀的助力下,他撑着站了起来。
在喘息的瞬间,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清醒,他必须赶在明日的太阳升起前,找到路,回去的路!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夜半沙暴滚滚,漫天席地,他迷了路,只能躲在一棵胡杨下方的沙窝内,躲避这场浩劫。
为了积蓄体力,他强迫自己小憩了片刻,大概是他太疲惫了,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风旋和沙风退去了,天空湛蓝而悠远,白炽的日光,让人几欲晕眩,而脚下滚滚的热浪,似在告诉他,他会化为一滩金光闪闪的肉泥。
“六道的妖恶,出来,给孤出来……”
“沙鬼们,你们输了,输了,孤活着,活着……”
……
他昏昏沉沉,沿路都在咆哮诅咒着,直到那些嘶吼无法从他疼痛欲裂的喉咙发出,体力过度消耗后,他汗流浃背,头晕目眩,难受极了。
“水……”
“给孤取水来……,取水来……”
“孤要砍了你们的脑袋……,脑袋……”
……
他拼命张着嘴,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他茶色的眼睛瞪视着不远处一头野羚的尸骸,那不走运的家伙头骨上两只黑乎乎的瞳洞,正优雅地看着他。
屈辱自心底升起,他平生第一次有蝼蚁之感。
“凭你这孽畜——”他指着那森白的骨头,拼尽全力掷出了手中的弯刀,那野羚的头骨咔嚓裂开了一巨大的缝隙,连躯体的白骨也哗啦一声垮了下来。
“哈哈……”
他笑,笑的胸骨阵阵发痛,惊讶地发觉眼前渐渐黑了。
“不——”
他颤动着嘴唇,第一次有了乞求上苍怜悯的想法,然那只是一刻,他骨子里的高傲又让他将那悲哀的字眼生生吞进了肚中。
“阴云……,阴云遮蔽了太阳……”他想起自己曾于那巫女说过的话,浑身的骨头皆恐惧地抖颤起来。
“孤是谁?究竟是谁?”
“天杀的,告诉孤——”
尘世静寂,众神也缄默了。
他备感凄凉,辩不清真实的自己。
那巫女说对了,此刻他开始一点一滴地鄙视起自己来,那属于真神的光芒被上苍收去了,他连爬行的力气也没有了,平庸地好似废物一般。
“天杀的巫女——”
这一刻他蜷缩着身子,落下了一个神伟国君悲涩孤绝的泪水。
黑暗降临了,一切的一切都将随他这位火罗君主的一朝陨落得以了结,纵使他这般不甘!
他攥着拳头,企图抵抗这天杀的命数,可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佛祖说,一切皆有轮回!
轮回,是的,他深信不疑……
不知天云变幻了多少时候,尉迟璿璥如初诞的婴孩一般睁开了双眸,因目光触及满天璀璨的繁星而泪流满面,前世的风景自眼前一扫而过,他忆起也是在这般星罗棋布的天空下,一个红衣少女指着天空的星斗与他辩驳着北斗七星的方位。
“星亮,却只能照见一方,而四时星斗都变幻了方位,北斗星依然会在原地,只要它守在那里,你就不会迷路!”那个女娃如是说。
他唇齿抽吸了声,霍然坐起,茶眸于灵犀一指的刹那,迸发出无限神采。
“伟大的天神啊,彼方有我热爱的土地,那耸立我心的珠拉圣山、流淌绿意的川野,梵音萦绕的神庙,河边含情脉脉的少女……,皆是我轮回永生的缘由……”
欲望再度复苏,他享受着此番轮回的新生,纵使步履蹒跚、披星戴月,可“真神”每一根骨头里皆飘动着快乐,于是他深陷沙窝的脚下生出了绿野繁花,而在天边一道人世初始的亮色里,他看到了那临风伫立、焚心等候的身影。
“巫女,巫女,是那巫女——”他欣喜若狂地朝那身影奔去。
当他停下脚步,妖孽倾城地打量着眼前的巫女时,他的脸侧落了层火辣辣地痛,而对面那张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