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净,晨辉探入窗棂,莲歌是被人奋力摇醒的。
那榻边的红妆少女,双瞳无光,直勾勾地瞧着她脸上梦幻般的笑容,一动不动。
“唔——”
墨发半掩桃腮,莲歌睡眼惺忪地坐起,伸了伸懒腰,瞥见那少女依旧定定瞧她,环臂猛打了个寒噤道:“干嘛吓人?这一路刀光剑影,恶梦连连,吓都吓死了!”
“你哪里有恶梦,我瞧你是夜夜好梦!”
姜尚疑虑深深地打量,说时已猛然扳正了她的身子,那力道之大着实将少女吓了一跳。
“我的愁你如何不知?如今回了京,就怕哭死了去!”莲歌咬牙切齿道。
“我未见你哭,足足见你笑了两个时辰!”姜尚容色僵沉,尖音提醒道。
“是……,是么?”
美丽的瞳眸,流光飞转地弯了弯,因见近前少女面容愈发冷沉,莲歌遂拉长声音道:“不错,自赶了那香魔公主,本殿做梦都能笑醒了!”
自圣上一夜降旨,议定两桩婚事,姜尚无时不刻恨着那洛都。
听莲歌一说,眼珠动动,那气又散了散,白了她一眼道:“此一功岂能抵千罪?”
“罪?替你出了口恶气呢!此来不讨你的礼份子就不错了,且笑一个吧,你这模样会将贵客吓跑的!”莲歌目光掠过姜尚,因未瞧出她生出丝毫闺阁秀女的端静风范,一旁洒音笑道。
话音才落,红妆少女已呆若木鸡,腮边立刻滚下了雨豆子。
“尚……,尚儿?”莲歌小脸一白,粉唇翕动,贝齿轻咬,当即茫然了去。
“敬远哥半夜便走了……”姜尚说时,已委屈地不能自抑,那泪水更盛了去。
莲歌一捂嘴巴,转眸瞧去,当下坚凝了语气道:“定不是你想的那般,此番暗营出了乱子,牵涉各处,事有轻重,三哥自是一刻耽误不得!”
姜尚哽咽,想他父王也一道入了宫,还未回来,心绪一时凌乱的紧。
“尚儿,若三哥今晨回宫,你亦会多想不是?自那婚旨降后,你便闭门不出,三哥来探望,你屡次不见,我倒未见三哥躲你,反倒是你躲着三哥才对!”莲歌偏头叹道。
“三哥哥有没有躲,我心里清楚!你表面向着我,我知你这心实则和三哥哥是一边儿的!”少女吸吸鼻子,因瞧见莲歌只着了件凤彩单衣,只当下懊恼地推倒了她,为她拽紧了被。
“尚儿,此番三哥因我受了重伤呢,我如何还好说他的不是!”莲歌微一吐舌,脸上立刻挨了拧。
“就你会做人,如何不把这菩萨心肠用在四哥哥身上?”姜尚瞧她可气,当下劈头骂过。
“此话冤枉,晚去一刻,你那四哥可就让胡狼吃了,菩萨好歹能腾云驾雾的,哪像本殿这般长路行军啊?难道要让那沙窝子的豺狼进了濋章殿的门子,才叫菩萨心肠?”莲歌揉揉生痛的脸,不悦地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喂——,你也不怕闷着,万一背过气,倒称了那胡狼的心思,你前脚腾云驾雾做你那菩萨,那胡狼后脚便四爪如飞入了那门槛!”姜尚心绪复杂地瞧着,又歉然地推了推她。
闻及此,莲歌便知这觉是睡不得了!
起身梳洗,姜尚瞧着莲歌脖子上那道怵目惊心的血痕,忽觉自己这醋亦吃的没趣,遂声音关切地嗔道:“再深些,真就没命了,若你父皇母后得知,恐又要耳提面命的训教你了!”
莲歌因着父皇回了朝,天高帝远,心中暗自侥幸,只嘴上卖乖地道了些自己的不是。
“这些个道行,皇后娘娘见的多了,你还是省了这吐沫,只低头请了罪,听凭娘娘发落便是!”
姜尚好心的提点了句,却见莲歌茫然四顾,只唤了那来来去去的婢女,问道:“本殿的玉,可见了?”
“玉?”
姜尚愕然,多日不见,倒不知这莲歌生出了如此雅好,眼见侍女喏声,将一枚翠色明润的玉佩,用黄澄澄的盘子呈了过来,目光深深一吸,又不动了。
“是真的!”思及姊妹佩一事,莲歌拉了她的指头在那玉上摸了摸,认真道。
“是……,是四哥哥亲送的么?”姜尚深问,眼中也浮起一层迷茫。
“这是什么话?那香魔公主烧杀抢掠的做派本殿可学不来!你四哥是什么人,这世上就属他眼尖,本殿如何有本事从他眼前盗得一粟一珠来?”莲歌微抬了下巴,说地振振有词。
“连真姐姐那般妙人都没得了这佩,足见我四哥哥真心待你,且行行好,长了这心!”
心中倏尔轻快不少,姜尚递过一点拨的眼神,抬指笑戳了她一记。
“为长这心,这不是戴了么?”
莲歌凑出些笑,心中颇为不平地将那玉戴在了颈上。
“这……,这玉佩岂是戴脖子上的,亏你还是个公主!”
姜尚头一回见这般戴法,不由地噗嗤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