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宫人,阖目数一百,不得睁眼,此乃王命!”轩辕铎壬以储君之姿命道。
手上落了层暖,少女睫羽轻眨,心思通透,受纳了好意。
待睁开眼帘时,那道葱白身影已行远了,目光落于那绣帕上一朵三春牡丹,栩栩如生地开在眼前,独自失神了半晌。
一天辛苦劳作后,她终于有空打开了那个糖盒。
牡丹花签上,一个晃人视线的“心”字,将她骇了一跳。
“是太子殿下吗?”昭雁瞅着那花签,于吃惊时,一旁欣喜问道。
“别胡猜,不是!”姚姝香腮飞起酡红,正色道。
“难怪这外苑皆说这内苑的人讨人厌,一点也不爽快!”昭雁闷闷嘀咕道。
“果真这般?”姚姝兀自思量。
“姐姐若把这五香葵子赏了我,便是这爽快人,不枉来这外苑一回!”昭雁目光炯炯地瞧着那糖盒子笑道。
“你这丫头,这可不成!”姚姝说着,忙将那糖盒放在了柜中。
“就知道,姐姐且放着吧,待发了霉,你便悔了!”
“你呀,自从与春侍卫打起了嘴仗,这张嘴愈发不饶人了!”姚姝嗔道。
“那老匹夫说来好笑,那张嘴可没他那身功夫厉害,且借姐姐之名,差他去买些能吃的葵子来,才是正理!”
小宫女说时,眼眸眨了眨,一拉门,笑着跑了出去。
姚姝一叹,这一打起嘴仗,那葵子怕是等不来了。
自这夜起,姚姝常常于夜半醒来,那双手好似每一处都写了一个“心”字,烫灼着视线,让人匪夷所思,又无法视而不见。
熙元二十八年岁末,邬敕国国君轩辕景濯入朝与武皇会商。
韶乐齐鸣,编磬声扬,武皇率百官亲迎出殿。
姚姝蒙莲歌关照,与昭雁远远瞧着那一身黄袍的少年,雍容华贵地步上白玉台阶,仪度不凡地于武皇面前递上了朝会国书。
御书房侍卫森严,层层布守,除了太傅叶少溥,无人得知此番内议诸事。
是夜,武皇布宴,很晚才散。姚姝于外苑灯火阑珊中,见许统领骑着大宛马,帅兵护送一顶青轿出了薰门,这等障眼法她曾见过,想来太子殿下已从偏苑离宫了。
飞奔至钦天监的高阁,望向南边,有点点星火,蜿蜒消失在了龙脉深处。
国都才降了几场瑞雪,夜深路滑,她自石阶处跌伤了去,之后她从春侍卫处得知了明岁轩辕一宗将返回朝都的消息,心内一闪而过的光亮倏地隐退。
除夕佳节,轩辕铎壬亲来陪莲歌守岁。
子夜过后,姚姝于外苑耳房见到了前来探视的轩辕铎壬,眼见她已能下地行走,少年音容俊雅,为她放了一只红色夺目的孔明灯,只道:“病疾不侵,岁岁平安!”
春侍卫与昭雁一个点了炮仗,一个燃了烟花,二人一处玩闹,不亦乐乎。
“他二人不吵的时候,好似双飞的鸿雁呢!”轩辕铎壬远观欣慰道。
“既是这般,殿下请帮帮雁儿,她不该做什么宫女,当早早出宫,方是万全!”她望着昭雁脸上粲然的笑容,于近前求道。
“姚宫人?”这除夕团圆之时,少年于姚姝口中听得了几分萧索之味,心中猛地一沉。
“这外苑的宫娥三载一轮换,名义上是打发了及龄宫娥出去配人,实则宫外会有人想尽法子疏通,买了人去,故时常替她担心!”姚姝吐出隐衷。
她并未言过其实,如今就算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风藻宫正殿所配宫娥一十二人,新岁娘娘自偏殿擢升一人,加之身畔有岳女官,已不再需要她了。
外苑的掌事,得了凤藻宫的口谕,而那些时不时出现的陌生面孔,时常窥伺着她,让她隐隐慌乱。
而那掌事说这昭雁生地俏,东大门的福家大爷,正想寻一花容月貌的续弦,这些递话的人被她一次次地挡了,可那终归不是办法,她已从内苑的第一宫娥,成为了外苑不闻一名的卑微下役。
瞧着那双落于袍袖处的手,轩辕铎壬凝神打量着隐有心事的少女。
大概是伤病的缘故,她轻减了许多,弱不禁风地模样着实令人担心,想着她如今也身处外苑,轩辕铎壬抬眸,无法不深思一层。
“姚宫人?”
“殿下,姚姝无事,不过是挨了罚,娘娘那方如今忧困非常,尚无法顾及于我,此地清苦,却无虑。不过是偶感宫中世事无常,聚散有时,思及昭雁情形,也想见到这雁儿早早飞在天上!”姚姝摇首,松开了手,失礼地福了福身。
“此事,铎壬会放在心上!”
少年点头答应,请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