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目居高临下,视线落于那珠花残瓣处,已想象出青転侯是何种狂悖的色极之态,怒火昂扬之际,训道:“朕的江山,青山秀水,岂容他斑垢染污?朕心中有数!”
一把拉起了流月,却听得铿锵之声倾坠脚下,帝目微凛,有金色光冽坠于花毯上,璀璨生辉。
美人神色仓皇,伸手欲拾,未想到一双大手快了一步。
“圣上——”流月嗫嚅。
诸葛豊迟手执花簪,细细打量,那末端打磨成锋利的金尖,不似发饰,倒似凶器。
“御前携带此物觐见,视同谋逆!”
帝目炯烈,心绪起伏时,抬手又将她发中的花钗银钿,悉数卸下,发现凡是能物尽其用的,皆如法炮制。
“流主舞?”诸葛豊迟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寒气。
“流月会失言顶撞圣上不错,却无逆心,本是要回去更衣换妆的,无奈圣上急召,未来得及,也请圣上饶了乐署其他的女舞!”流月急急告错。
“你是说今日出宫献舞者,皆是如此?”诸葛豊迟闻言更是一惊。
“圣上,此为……此为行馆奉事的内人皆知的周全之策,对于舞姬更是……”流月螓首未敢说下去。
诸葛豊迟倏然明白,看到美人无奈的神情,怒发冲冠时,将那发饰皆砸了出去。
“朕命你们去献舞,没命你们去赴死!”
岁二月,曾下旨让那青転侯入京,他托病不来。
今晨宸潭庙会,于国寺礼祭的竟是一替身!
此番好宴好舞相迎,他又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
武皇震怒,常年侍奉御前的陈公公,躬身侯旨。
“传朕口谕,撤了那青転侯馆驿内所有的侍人!”诸葛豊迟沉面命道。
“若那青転侯问其原委,圣上可需老奴于他言明其中利害?”
自外入内的红衣内监,小心问道。
原委?
诸葛豊迟看向流月,踱步半晌,冷音道:“他最好还有些自知之明,若他偏要明知故问,你便告诉他,斯文已死,丧期之中,朕哀婉深悼!他若敢吐半句推诿之词,朕便砍了他的脑袋!”
红衣内监领旨而去,今天子龙威浩荡,美人徐徐站起,一泓青丝流泻于腰际,在萧寂的冷氛中,清舞蹁跹,那是于太子铎壬处才跳过的中散《四弄》,有幽兰之香,萦绕于室。
无琴瑟之音,诸葛豊迟以掌击韵,颔首轻吟:
猗嗟兰兮 其叶萋萋兮
猗嗟兰兮 其香披披兮。
胡为乎生兹幽谷兮 不同云雨之施纷。
霜雪之委集兮 其茂茂而自持。
……
舞罢,诸葛豊迟赐宴于这寻仇而来的美人,二人对饮,帝君道:“相逢一笑泯恩仇!”
“流月与圣上无仇无怨,此番有敬谢之意!”
美人叹息,今夜与她所想相去甚远,如何与圣上似友人一般品酿,这倒又退了一步呢!
诸葛豊迟本以为她会酒后吐一吐这前仇旧怨,可惜美人酒品很好,美丽的双眸清澈而深静。
长夜微暖,后来她睡了,纱袖铺成了一片牡丹香屑,半帘乌发中一张玉颊,美到极致。
帝君深深凝视,抱起美人叹息道:“朕并不需要你来敬谢!”
翌日,太极宫的偏殿内,住进了一名女舞。
是的,女舞,专侍帝君的女舞,而非嫔妃。
流月悲喜交加,喜的是她并非一败涂地,悲的是太极宫是圣上的寝宫,平日里却十分冷清。
圣上忙于国政,除了御书房、大殿,便是于几位嫔妃处辗转。
太极宫宏大瑰丽,偏殿从晨起到日落,悄无声息,除了能望见一片国色天香的牡丹,流月只感到一股深彻的凉意,整日飘在骨头里,挥之不去。
这种悲喜交加的心绪,濋章殿的轩辕莲歌也感同身受。
她于宸潭庙会的当夜,见到了杜方域,杜先生,他并非什么僴関计划中的“幻夜”,而是大哥苦寻不得的齐王王孙朱子空。
那人恨意满坏的目光,着实骇人。
朱子空对轩辕氏一向嗤之以鼻,此番而来不过是评判轩辕氏是否有过人之处,能否挽回败局。
他初以为轩辕氏技高一筹,先发制人,寻得了自己,于几分敬佩中这位清高几许的小世子现身联应,未想到却是一出让人恨生两肋的误会。
而她,轩辕莲歌便是这始作俑者!
“滄岳朝的武皇陛下说过,我大哥光华四射,是兴邦之君!”莲歌道。
“就怕生不逢时,少年人变作白发人!”朱子空轻蔑地掀了掀眼帘。
“朱世子所言差矣,轩辕氏帝柱不倾,子息历代繁衍,今世不陨,冉冉明朝,轩辕一脉与故国山河永在!”莲歌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