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澜甫没有说话,其后的路上,他一直正襟危坐,除了马车上的香炉袅袅,他真如传闻中的一般,是个话少的可怜的人。
流月不喜聒噪之音,晏澜甫如此,不会让女人心生烦忧。
可他还是说了,在檐牙高啄的皇宫渐行渐近时,濋越侯言简意赅地问了句“为什么?”
后半程她的确做了不少令人诧异的事。
她将好好的纱裙撕了两下子,从车窗抛扔了自己的一双绣鞋,并用发簪将美丽的蔻丹指甲磨劈了,斜堆的双鬟,被她拉偏了一些,甚至她未求问一声,便取过了他的剑戟,将头上的花珠,砸去了珠彩光芒,又戴回了鬓中……
“你不必知道!”
她未解释,可她相信他能猜出与那青転侯有关。
“若本侯晚来一步,你可有逃出那老耗子的法子?”他在车马停下时问。
“法子很多,因为老耗子没有小耗子精!”流月轻笑,她一点也不喜欢当小耗子,她是雨露含香的牡丹花,这种天壤之别的称谓总会同时出现在她身上,令她十分矛盾。
她当然不会告诉晏澜甫自己会压下反胃的感觉,于青転侯强吻她时,麻晕那只大汗鼠。
没有道谢,在离去的一刹,她有些惊异于一个沉默的男人炽热地吻了她。
他吻过女人,并非不近女色,流月想坊外的传闻的确是信不得的。
比起青転侯,他并非鼠辈。
这让她想与他交交心,比如她貌美不错,却也并非良善之辈。
美人笑意深深,濋越侯眸中闪过一线寒芒,有些骇人,但只是一个喘息的空子,他便倒于了一旁。
“心里受过伤,是可以放生的鱼!”
流月将一粒药丸塞于了他的口中,然后跳下车马,神态凝重地步入了宫门。
很快,她便被请进了乐署的琴房。
月色深寂,柳影连苑。
武皇诸葛豊迟久候多时,帝目含笑,兴趣浓厚地“欣赏”着眼前出尽风头的“花王仙女”。
美人绿鬓斜堆,却隐隐瞧着有些不对,移目近前,才发觉那鬟发歪了!
随手拈起一截精致的玉指,上方蔻丹斑驳,甲片断裂!
视线再往下移,粉色俏丽的牡丹裙,丝絮脱崩,颇有风卷芳菲的飘零之态,而那双玉足如落雨那日一般,依然是丝履不在,好似这深宫内院整日里虐待她一般。
诸葛豊迟想象了不少她回宫时的模样,那其中有志得意满、怙恶不悛、傲睨自若……
只是除了倨傲外,今日流主舞这出金蝉脱壳、宫外飞仙的小聪明似乎棋差一招,如今似归朝的倦鸟一般,神色有些委顿。
自福身见驾后,这琴房便宛如霜降,令他忍不住抬手披上了外衫。
纵使美人脸畔没有一丝明媚,可行事尚称得上从容有度,躬身于御前服侍更衣,消解了不少圣怒,只是那断裂的丹甲不时在眼前闪现,怨怼深深,帝目忽视不得,于双眉频蹙时问向美人:
“今日不知有何迎宾妙舞于馆驿助兴?”
甫落音,宝帘挂秋影,丹烛映清壁,丽人玉容僵滞。
“看来流主舞的记性一直都很差!”诸葛豊迟觑目冷嘲道。
“粉中冠、猗兰操、仙客来、笑春风、系裙腰、夜深沉、佛念生、月如钩、明如镜、朝天子!”
美人傲骨铮铮,一面回奏一面为帝君打理着盘龙玉带,纤指差点触及龙佩,吓地指尖一缩,忙欠了欠身。
“看来吃了苦头,还是会长些记性的!”
琅腰一紧,诸葛豊迟已攫住了她的下巴,帝目深沉地捕捉了她萧冷的目光。
“圣上要用青転侯的方式对我吗?”
美人莹眸流转,声音嘶哑地吼出恨愤,哀色凝于眉心,那一点朱砂,在光洁的玉额中,血色刺目,蹿入魂魄,似有殇鼓敲击心口,让人无法熟视无睹,心中一软,诸葛豊迟龙袖震声,松开了她。
席前的琴案上一杯凉透的茶,美人默默撤了,款生莲步,欲抱琴而来。
“不必了,朕没兴致对牛弹琴!”
龙袍身影,探臂拉住了她,已有摆驾别馆之意。
美人秋水莹莹,腮畔有丝浅弱的笑,鼻翼微翕,黛眉轻妩,玉手将帝君指力硬冷的手掌移了移。
诸葛豊迟凝神打量,目光落于那截轻颤的水袖,顺手一捋,望见玉人藕臂处瘀痕点点。
帝目骤冷,龙袍金线于雪盏下光纹寒烁。
“来人!”诸葛豊迟阔步唤那陈萦,心中怒火已压降不住。
“陈公公,请稍待,流月有话回奏圣上!”流月抛出一截粉涛,将帝影拦下。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仇怨朕会一笔笔的清,先与你清这眼下的!”诸葛豊迟将那粉纱一拉,带过美人道。
“眼下无仇、无怨,夜深了,奴婢请圣上摆驾回宫!”流月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