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横陈的眼底,暗影浮动,在轰轰而来的响动中,又于认同地一瞬调温了、挑亮了。
数百个边关长夜里,他怀念着旧岁“南瓜马车”内一个妖孽的胡言乱语。
唇上有贝齿一闪而过的光华,却在贴合的唇温中,底气不足地放松了牙关。
四目交汇,那邪佞的眸光,被一道道锋刃削平,在视线轻擦的光闪中,颓靡下来。
心中冷冷哂笑,他诸葛合墒即若做戏,也是一响当当的名角,不似眼前的这位,包藏祸心的小菜包,上不了席面!
绿萝花架下,美丽的芙颊上开出了三月的桃花红,樱唇上贴合着葫芦僧毒辣的封咒……
那眼若蜂针的香魔公主从廊下气势汹汹地步入了内殿,眼中幽幽一亮,唇上一痛,近处的戏却未有停歇,睫毛眨了几眨,颤颤阖上了眼帘。
不似借兵,倒似倒戈!
眼前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是一箭射心的罗刹女。
心跳起伏,凌乱不堪,刺心的痛、扰心的甜。
如此荒诞不经的丑剧,惨不忍睹,却偏偏要入戏三分,演地这般涤荡心扉。
落情之人皆会成为败寇,他已体味了个中滋味,且不想一败再败,无立锥之地。
神智渐清,猛地抽身,眸中炽热散去,唇际溢出赞赏:
“轩辕莲歌,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戏子!”
漠视过心中的那抹溃败之感,蹙眉将袖内一明黄罗巾冷冷砸了过去。
粉色未消的俏脸袭过寒霜,那罗巾被攥了几攥,一线金光闪过,又被猛掷于脚下。
“今日借兵,当以兵卒相还,莫要拿这帕子寒碜人,殿下还是留着自用为好!”
眉目惊震,忽觉自己大意,竟没头没脑地上了贼船。
“轩辕莲歌,你,放肆!”
少女执袖嫌恶地擦了擦唇际,于是乎视线中的樱唇,泛起了引人遐思的红泽,似昭示着先前的一番“两情相悦”,铁证如山,让人七窍生烟。
整理思绪,纵使彼此皆恨了对方一层。
踏入内殿后,鸳侣相携,皆同时露出了适宜亲和的笑容。
“据闻太子殿下妙笔生花,今日本公主也想请您替我画像,不知可否?”瞧着面前男子铺开画纸,洛都乖巧地裣衽施礼。
“我大哥从不给外人画像,公主若想画,可请宫中的画师!”
冷眼瞧着她今日穿了觐见圣上的大服,一身华丽,莲歌不由自主地嘟起了唇。
“万事皆有个例外,我阿史那若想求一幅画,岂是什么难事?”洛都一眼白过。
“来人,送客!”
这洛都引发的乱子已够多了!
诸葛合墒可不想在自己的濋章殿再演一回《群英会》
洛都骇了一跳,她是大草原最美丽的金莲花,生长在倾慕的目光中。
只是此来,尘世好似颠倒了,让她无法适应!
母亲说,无法恭顺的女人要杀,无法恭顺的勇士要宠。
这些勇士是上苍的宠儿,女人要想立在他们的心上,要像奴隶一般地忍耐,将卑微变成疼爱与温存,如蛇一般地攀附,用女人的智慧将其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显然她出师不利,当小心应对才是!
“你赶我?”她露出娇弱难忍的表情。
“是请、是送,若执意,便休要怪我赶人!”诸葛合墒正色道。
“大……,大勇士?”双眸几乎要溢出水光,洛都柔声唤道。
“此为滄岳朝皇宫,不是小小的穆迟部,在此的朝客皆称我为殿下!”
五指被攥地生疼,这句话显然也在提醒自己。
莲歌才挤出一个微笑,另一只手却被洛都攥住了。
“九亩,是我错了,你我两朝本就融洽,我们今日化干戈为玉帛好吗?”香魔公主如是说。
手心发凉,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漠北之地,干戈不休,阿史那一族烧杀抢掠,其中最爱抢的就是这玉帛!
那狼嘴中的羊还有再吐出来的吗?
心中一千次、一万次地问,依然想把那“不好”二字砸出,只是如何能说出口?
左思右想,手上一痛,转魂复苏,望见小四儿和煦到虚假的脸,于是当下谦和有礼地笑出了十二分“真诚”,于洛都道:“既有此意,不如挑选吉日,昭告于天下,阿史那族与轩辕皇朝会盟和同一家,可好?”
投石问路,先晒她一程。
“如此盛事,当由我父汗择定后细商,洛都不敢妄自为大!”洛都庄重回应。
就知你装腔作势!
莲歌不屑地道了声“好”,心想若有兵,不等小四儿去灭,她第一个冲锋陷阵。
“九亩,我长这么大还未画过像,的确是想求一幅画,若铎壬勇士可妙笔相赠,洛都铭记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