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当日,圣上传了家宴。
莲歌与四皇子同席,宫中女眷御前皆赞二人璧人无双,乃两朝佳缘。
殊不知,二人自昨夜起便形同路人、只字不语。
洗去一路风尘的少年,风姿若神,执起酒杯,先干为敬,凤目含温,亲手夹了数块竹笋于她,体贴入微道:
“适才得知公主偏爱素膳,特吩咐了膳房做了一道桂花竹笋,比不上那焦黄里嫩的烤食之味,却入口甘爽,回味悠长!”
那声音不似平时浑厚,有阴柔况味,莲歌寒毛林立,如遭雷殛,直勾勾地盯着盘中美味,额角沁出细汗。
四皇子连道天热,黑眸细细移来,亲昵地于席间替她打扇。
莲歌牵强扯出笑意,道了声谢,于四众前当即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一时味同嚼蜡。
圣上龙目微侧,瞧二人形容亲密,颔首朗笑。
宫中家宴,气氛浓馨,舞姬如花穿行,莲歌无心赏舞,如坐针毡。
火罗天圣可汗行踪飘忽不定,他既不愿人扰,又怎会轻易被人寻到?
这四皇子若非有通天的本事,便是在使诈!
与其投诚,不如静观,莲歌佯装无事,不仅将那桂花竹笋打扫干净,连盘中各色美味,也皆尝了个遍。
旁侧一道目光,似雷霆万钧的霹雳,明晃晃地落下。
凉风吹面,莲歌微地侧身,执袖饮酒壮胆。
中席,武皇把酒微醺,命随侍取来一面摇鼓,独拉了郭才人中庭起舞,美人腮边艳若桃李,水袖飘扬,自知有诸位娘娘在席,未敢独沾恩宠,与圣上合舞一曲,旋身数步,讨巧地将那摇鼓抛了出去。
风声过耳,不过一瞬的功夫,那四皇子的手中已现出一面红纹金铃的摇鼓。
武皇瞧出郭才人美意,龙心大悦,揽了郭美人一旁,击掌笑待席中二人。
莲歌惊的一顿,食箸差点掉落在地。
神色凌乱时,身畔一截长影立于眼前,笑的有几分夺目妖娆,手上颇有威势地打出一串鼓点,引的众人连声叫好。
“公主,去吧!宫中家宴,一贯热闹!”
太子妃长鱼萦手执宫扇,近处浅笑低语,玉手拉了莲歌,于诸葛合墒面前。
莲歌皮肉发紧,怔忡之际,手上一痛,对上一对萧杀的眸子,素纱高腰襦裙已旋出朵朵清莲初绽,那鼓韵虽是太平夜宴中的祥乐,听在莲歌耳中却有战鼓之威。
男子的身影幻化如电,飘在身侧,有征伐之气,莲歌周身浑冷,每旋转一度,便觉那人潭眸幽寒一层。
索性偏头不睬,侧身执袖时,瞥见他腰间挂着檀香苏扇,趁其击鼓之时,不露声色的取了。
脚下于那人唱起了反调,一慢一快,将他脚下的步点打乱了去。
素手轻轻一扬,那描有山水壮阔的香扇已配着那鼓韵倏然打了开来。
本是纤弱之姿,此情此景,更添一抹昂然洒逸,迎将而上,似两军相抗,那香扇顺势浮动,宛若层云。
男子挑眉,目中隐有赞赏之意,鼓韵连连破出,手下发力,少女受制,只能与他近处周旋。
裙似风卷,步点踏的像模像样,腰处一痛,有锦帛牵扯,环佩玲珑相击,那人已拦腰欺近。
“此人可关乎你朝国事?”诸葛合墒锁住她的目光,低语相问。
“关乎我朝国事的不过四人而已,现皆在你滄岳国眼底!”
“那窦德可私下见了你?”
“殿下见到了窦德?”莲歌心中吃惊,看向男子,脚步微乱。
“未曾,可我知楚桓嗣在找他!”诸葛合墒抛出讯息。
这么说窦德果真未死?神迹飘忽时,上方一道锐利视线。
“此人并非窦德!”莲歌扬眉直言。
“故你昨夜所称与此人素未谋面,全是骗人的鬼话!”
腰间吃痛,莲歌心中掂量着是否要道出此人名姓,脚下的鼓韵未能踏上,害男子不由地将鼓点放慢了一韵。
“此际,你面前有三策可选?”男子剑眉一展,咬牙启语。
少女秋水莹然,手持香扇,掩面时已见萎靡之色。
“上策悉数招认,中策戒尺伺候,下策回朝夜审!”
这叫什么策略?莲歌心中腹诽半晌。
知今日逃不过,心中揣度,舞扇而过,目光一暗道:
“师傅即教了《中庸》,正所谓中道而立,能者从之,莲歌便选这中策!”
此话一出,那柄长扇也如雨蝶临花而落,逐渐收势。
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竟当着自己的面,搬出了圣人之词。
诸葛合墒气煞,见她不思悔改,当即以掌击鼓,定音止步。
“这舞跳的玄妙,本宫倒是头一遭见!”一旁的郭才人于圣上身边赞道。
“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