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不信天城没有好的功法,但不教,一定有理由,我师父跟我说,他所学的内功,将来必是祸患,所以一字不曾透露,圣女大抵也是如此,可是急功近利的人,不会明白他们的一片苦心。”
“何况,这世上秘籍就那么多,有条件的人少,没条件的人多,总不能永远不给人希望吧。那些高深的武功,不也是前人想出来的,前人可以想出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有很多人也不是宗门培养,也没有捡到过秘籍,就像我师父,他成名天下,并不是因为他练了多么厉害的心法,他所有的招式,都是用血泪换来的明悟。”
“鞋穿在自己身上,得合脚,合脚比什么都重要,至少我的刀法,来自于我的心。”
“风波刀,定风波么?”宁峦山静静听着,一把抓出话里的关键:“你为什么想变强?”
“为了好好活着。”
“你……活得不好么?”
“不好。”荆白雀回答得很确切。这么说来瞧着有些矫情,她现在坐拥商道,也曾得名师指点,遇到过坏人,但也遇到过不少好人,可这并不是她想过的生活,她想要过的那种生活,可能再也过不到了。
“有我陪你,”宁峦山无比坚定地说,并给了她一个拥抱,“看在你这么舍钱陪君子的份上。”
荆白雀拍了拍他的头发,却没推开他,说:“赔的钱虽然三十六陂出,但记在你的账上。”
宁峦山干笑:“我欠你多少钱,你还有数么?算得清么?”
“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么还。”荆白雀脱口而出。
“那就,只能一辈子给你打工了。”宁峦山唉声叹气。
月下,起风。
荆白雀耳廓一动,忽然跃上小楼,急速狂奔,他抱着手,感到可惜,事情总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到来,良辰美景如此,却得辜负良宵。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今夜恐怕难以入眠。
脑子要想的事情很多,不过要着重思考的还是刚才,夜色太浓,自己没看清楚,她到底有没有笑。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主峰向西麓的山间,雾气与流岚相缠之中,蓦然闪过一道黑影,他轻灵地飞过悬崖与陡坡,无声无息落在那座孤坟前。
身后背着的布包随着手抖开,露出铲子铁锹锄头一类的金铁工具,他随手抄起一柄,环抱胸前,紧紧凝视着墓碑上的西域文字。
眼眶滚烫灼热,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用力挥起锄头。
昆仑的黑夜,除了借星月之辉,没有半点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叼在嘴上的火折子,火光跳跃。
山中风呼紧扯,突然飘出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随后另有一道灰色的影子掠过山岩,三枚飞刀脱手而出。
夺夺夺——
墓碑上擦出刺目的火花,掘墓的黑衣人甩开锄头,嘟囔一句“果然来了”,随后掠过已经裸露出金棺的墓穴,追着失手的灰影而去。
“你是什么人!”黑衣人遥遥喝问。
对方却像是怕被他知晓身份,一声不吭,闷头往主峰掠去,一个闪身,绕过天风碧台的守卫,一头扎进九门九井的森林中。
“就凭你,也能甩得掉我,未免对自己的轻功太……”
黑衣人拨开树叶和积雪,眼前却空无一物,那条灰影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一定是山里的人,否则不可能借地形甩掉他,究竟是谁?是谁!
遭了!
墓地那边……
他心里一空,正要抽身而退,林中忽然传来由远及近,清晰沉重的足音。
灯笼破开沉沉黑夜,苏赫提灯站在前方,微笑地看着他:“小兄弟,大半夜不睡觉,这是要去哪儿?”
四面涌出雪卫,将他团团包围,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血都像给昆仑万年冰霜冻住。
“——擅闯禁地,拿下!”
就在密林中两人提灯相见时,天风碧台附近,灰衣人慢慢褪下灰色的长袍,扔在一线天的硖石缝隙中。随后,他抖了抖长袍上的雪,款款向极天之路走去,雪卫现身阻拦,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箭。
奉城主之令。
雪卫收回武器,有人快步走上祭台,扭动机关。
机窍的咔咔声中,雪域大门在其身前缓缓打开,他一步一步走过长阶,慢慢步入五城十二楼。
就在他将要跨过大门时,身侧风雪呼啸,一道大力撞来,径自将他撞飞出去。
不妙!
那人脑中警铃大作,爬起就跑,一物却如蛛网,在半空张开,冲着他迎头罩下,他伸手一摸,摸到顺滑如冰的衣料,恍然是自己半道上扔下的那件灰袍。
恐惧如浪涌般袭来,他被罩在当中,看不见天地,也看不见动手的人,既没有刀剑相向,也没有拳头如雨,好像他只是在山里撞鬼,更加惊慌失措。
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