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那歪歪扭扭的汉字,把钱袋子推过去。
“敖兄既让我帮你,便没有偏私的道理,何况也是行侠仗义而伤,我救死扶伤多年,也并非悭吝之人,收取高价,不过是挡一挡虚名拖累。”
宁峦山明白过来,这人或许秉承了神医一贯的路子,和中原三星之一的洞庭无药医庐般,贪财只是假相,因为医术盛名必然引来挤兑,富豪之家因寻常病痛要他出手,便索万金,实际上普通人救不救,怎么救,全凭个人。
如此倒有几分天城之人的气魄胸襟,即便他真是为了至高之位做样子撑场面,那对自己也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钱还得还乌牙。
等会回去定要和那小子好好说说,自己守财有功,不得象征性分点红。
“你笑什么?”希利耶警惕打量他脸上的笑容。
“大城主真是太客气了,惭愧,惭愧。”宁峦山脸不红心不跳,假意虚伪地推辞了一下,实际上抄着袖子一眨不眨盯着炉子。
希利耶哼声:“惭愧就把东西还给我。”
“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他赶紧把东西收好,转头又说:“噢,在下突然又想起一事,昨日三城主路过,抛了个媚眼,家里小孩高兴得都乐极生悲了,在门框上磕了两个大包,不才想,二城主慷慨大方,要不再赠我两瓶活血化瘀的外伤药?”
希利耶寒着脸:“要不要每种给你拿一些,从生到死包干!”
“那敢情好。”宁峦山居然厚颜无耻掏出了一个大牛皮袋,“你看,这装得下吗?装不下衣服还能兜,不过生即可,死不必,在下善良得连一只小小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毒药就不必了,不搞那些危险玩意儿。”
希利耶沉默。
“你这瓶瓶罐罐里还真有毒药?”宁峦山咋舌:“看不出来啊。”
“医毒不分家,用来治病的。”
希利耶飞快扔下话,转头翻出了捣药罐和药碾子一类的制药工具,宁峦山一看,以为他又要炼丹,顿觉苦恼,不怕他阴阳怪气,就怕他不搭话,不搭话便是奉茶送客,正焦急地想着,怎样才能再多逗留,就听见说:“祛疤的有是有,不过给亭瞳用完了。”
亭瞳?
亭瞳城主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可见是注重保养的,有她试用,那必然是上品灵药。内伤的药是亟需,祛疤养颜却是实在的讨好,对于能空手套白狼且借花献佛的他来说,有这等好事还不赶快接着。
但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便扶额,佯装遗憾:“可惜……”
“可惜什么啊可惜,等着。”希利耶头也没抬,已经开始在铡草药,宁峦山自觉找了根凳子坐下来,眼巴巴地望着,尽量不开口惹他烦。
不过希利耶臭脾气发作,通常很随机。
“你看什么看,我难不成还会下毒?”
没想到不说话也惹他烦,宁峦山只能站起来,在药居里走动,大抵希利耶哪哪儿看他都不顺眼,便指使他干活,替自己跑这儿跑那儿。
宁峦山还没法拒绝,这药谁叫是为自己炼的,于是他拖着大氅,一边咳嗽一边慢吞吞挪动。
也许是担了个助手之责,他的活动范围得到扩大,从药柜前方,辗转过渡到后方,背后那扇药墙的挡门还没合上,他瞥了一眼忙于捣药的人,挨个看起来。
药瓶下压着的纸片,写着诸如丹霞、月晕一类的词,听起来抓耳,实际上根本无法让人联想的实际的药用,也不知道是用来治什么的。
不过药瓶子倒是有趣,一排同色同款,大概五到十个,功效估计都差不多,只是品相不同,一眼溜过去,其中一排碧玉粉绿瓷中,却掺了个异样的瓶子,乍一看都碧色夺目,但仔细瞧,能发现边角那瓶偏粉青。
于是,他又找了找粉青瓶,哦,本该在上一层。
丹炉调试火候,希利耶走不开,让他把黄口瓷第三瓶给他取过去,宁峦山点头应道,却鬼使神差去碰那瓶粉青,希利耶怫然不悦,脱口而出:“我都放那么远,还用别的颜色隔开,这都还能拿错?”
宁峦山笑着解释:“我就看看,这个怎么放错了位置,还放那么远。”
“关你什么事。”希利耶眸中寒光一闪。
宁峦山把他要的黄口瓶抛给他,乖觉地回到原先的地方,吃着兜里揣着的葵花子,也不再说话,远观他炼药,一直赖到晚上。
药丸炼制成功,希利耶也懒得包装,随便抄了个帕子裹住,甩给他便拉着个脸下逐客令。宁峦山依旧笑嘻嘻的,对方越发脾气,他笑得越扎眼。希利耶恼恨,在他道谢道别之时故意说:“这丸药效果一般,吃不死人,但也不管一定能吃好。”
宁峦山问:“是不是所有大夫都怕担责任,所以往坏了说?”
希利耶瞪眼。
“我懂你,爱在心里口难开。”宁峦山认真道。
希利耶被自己的唾沫呛着,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