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年纪不大,大王子出事那阵,他还是个小娃娃,算算,当事的也就还剩一个苏赫,于是,离开二城主的药居后,宁峦山直奔四城主的刀居而去。
若说其余几位城主门前还有几分人气,添个使女信徒露露脸面,那么苏赫的小楼前连半个鬼影都没有,就冲那门可罗雀的冷清,不需荆白雀开口,宁峦山也能判断里头有没有人。他们在门前磨蹭了一会,被出门练鞭的亭瞳瞧见,支了个人来通知他们,苏赫那个武痴,平日里不知钻哪个洞天福地练功去,今早能在冰池见到他,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没办法,二人只能先去会一会最小的那位城主阿苦。
阿苦那时五岁不过,尚在圣女膝下抚养,他虽与案子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毕竟在天城之中长大,总能挖掘到独特的信息,索性夹带上亭瞳最先送来那盒没吃完的零嘴,去到琼苑,找到正在打秋千的少年。
阿苦远远瞥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盒子,没有下地:“亭瞳姑姑也给我带了一盒,就不必借花献佛,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十分无趣,若你们陪我玩,能帮的我都帮,不过先说好,那案子我无甚印象,也许并不能起多大作用。”
二人对视一眼,都为这小子的机灵和直白感到诧异。
宁峦山旋即放下盒子,走过去帮他推秋千,但阿苦身子太弱,不一会便开始咳嗽,只能避到背风的地方。他走过荆白雀身边时,可怜巴巴地拽着她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说:“真羡慕姊姊你能穿这么少。”
荆白雀一本正经说:“那是因为姊姊穷,买不起。”
阿苦扑哧一声笑了,大声说:“那我送你几件好不!”说完,他蹬着小皮靴往屋子里拖了两只皮箱,取了最厚的大氅,三人裹在一起,蹲在树下抓子儿,远远看像三只皮毛厚实的黑熊。
有宁峦山这样吃喝玩乐在行的,随便变两个花样,都能逗得阿苦笑破肚皮,但阿苦的身子比他们想象中更差,即便裹着厚衣,他嘴唇依然乌紫,倒是荆白雀,早已闷出一头热汗,指不定想跳进冰湖洗澡。
没一会便有使女寻来,带来药盅,阿苦砸吧嘴喝完,便拥着手炉,坐在一边看他们玩。宁峦山扫了一眼他因为用力抓子儿磨平的指甲,忽然开口:“要不和圣女姊姊说道说道,随我们去敦煌吧,这几月热得,我能在地上给你煎鸡蛋吃。”
这一次,小男孩并没有被逗笑,垂着洁白的睫毛,喃喃着:“圣女不会让我离开天城。”
宁峦山是想问的,但他敏锐地发现阿苦情绪低迷,思前想后此事与案无关,便没多打听隐秘。
阿苦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一会又恢复了活力,不过仍然把手缩在皮毛里,只两只露在外间的黑眼珠子,在荆白雀放在脚边的刀上打转,过了会笑着:“姊姊,苏赫大哥若是跟你借刀,你千万别借给他,他这人有毛病,没事就在洞里疯狂砍石头,他又爱刀,到处收集,莫要给你玩坏了。”
砍石头?
怕是练刀吧,也不知道给那个武痴听见,会不会气得以头抢地。
“你那苏赫大哥才不会跟我们借,他人都找不到影,估计我们走了都见不上一面。”宁峦山咋舌。
“你们吃了闭门羹吗?”阿苦哈哈大笑起来:“一般人都找不到他,不过我能找到,但我不带你们去,他有时候砍红眼,难分敌我,连天上的玉带海雕都打下来过,也曾焚膏继晷,披发赤足,为一招一式形容憔悴,苏赫大哥平日衣冠齐楚,他不会喜欢外人看到这样的他。你说他这么努力,圣女姊姊怎么不把天城之主的位置给他,他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
涉及天城尊位,宁峦山不置可否,过了会才道:“幸好他没在十二楼练,不然发疯的就是大城主。”
阿苦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人发愁:“敖格爷爷年纪大了,瞌睡本就少,再睡不好,万一给阿苦发的月钱从十片银叶子错算为了五片可就不好了。”
“你还是个财迷啊!”
“我才不是,希利耶叔叔才是,我只取我应得的。”
宁峦山讪笑,又听他继续嘟囔:“不过真算错也没关系,阿苦不会计较,而且敖格爷爷脾气好,对天城尽心尽力,他发现后一定会积极补给我。”
大城主一看就是有眼缘的,倒是那位药师,脸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希利耶叔叔只是不善与人交谈,他和苏赫大哥一样,一心扑在医术上,他炼制的药丸,在西域救了很多人,我从小到大吃的药都是他配的,我本来三岁就该死的,却直至如今依然好好活着,全是他的功劳。”阿苦顿了顿,“不过说到人缘,倒是亭瞳姑姑,和大家关系都不怎么样,苏赫大哥私下说她行事孟浪,爱使些鬼蜮伎俩,所谓做好事不过是做给圣女看的。”
苏赫乃是个赳赳武夫,以武为尊,她看不起另辟蹊径的亭瞳,合情合理,事实上,他可能连希利耶和敖格也看不上,不过一个管天城内务钱财,一个又是和生老病死五谷轮回相关的郎中,不敢得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