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青年向导正欲制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手上一空,回头时宁峦山已经拉开包袱,抡臂将楔形锥子上抛,荆白雀吊在岩石上,翻转刀刃,将锥子打入山体,借力上攀,而后伸手一握。
横在眼前的是一柄三尺三寸的四面汉剑,开刃薄且锋利,刃上辅着一层菱形暗纹,精巧而华丽,手柄尾部并未挂坠剑穗,只缠了一圈已经为手汗污黑的红绸带,吊着一枚铜钱,在风雪中愁肠百结。
剑身大半没入雪山,依稀能辨认剩下那一半剑身上的铭文。
木制楔形锥承重,受不得寒气开裂,荆白雀摇摇欲坠,不敢再耽搁,握住剑柄用力向外拔。
下方的青年向导张大嘴巴,惊恐后退,宁峦山却担忧地往前进。
积雪飞溅,露出厚实的冰层——
多年的冰霜蚕食,那黑铁剑身俨然已与雪山契合一体,荆白雀向外拉扯,冰面瞬间布满龟裂花纹,随后咔咔两声,轰鸣着崩裂。
冰渣子打在脸上,她只觉得面颊一热,飞出的鲜血还没落地,已然凝成了宝珠。
再这样下去,必然会引发雪崩,荆白雀立时放弃,反身往下跳,张开手臂护住正翘首以待的宁峦山。
鸽子蛋大的碎片,簌簌打在了她的背上。
——
“天狼手给你前胸来一下,破冰给你后背来一下,负负得正是吧,你是懂怎么正骨的。”宁峦山搓着手,把酒囊塞到她手里,阴阳怪气地说。
裂冰和积雪挡住了来路,迫使他们不得不绕远,可天公不作美,方才走到半路,迎头撞上了风雪。
即便是暑气最盛的七八月,雪山之巅的寒冷依然不容小觑。
在青年向导的带领下,他们寻到一处山洞躲避风雪,在几度生火失败之后,那高大健壮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咕噜两声:“你们太可怕了,下次给俺金砖,俺也不进山。”
荆白雀装作没听见他俩的念叨,喝了口酒,挥袖擦嘴,要起身去看看外间的风雪,想折回去再看一次宝剑的心蠢蠢欲动。
“你刚才说剑上有字?”宁峦山目光追着她。
“是,但被雪埋了,只有一半。”她顿了一下,坐回他身边:“——走云连风。”
“走云连风?”
宁峦山两手搭在膝盖上,盯着脚边被风吹得来回滚动的石头渣子,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一门绝技,也是一个江湖诨名。
荆白雀以为他对江湖中人和事并无涉猎,便率先开口解释:“多年以前,秦国有一高手名叫汪神素,其独门轻功便号‘走云连风’,因其百万雄师中亦可来去自如,丝毫不弱于中原武林‘千里孤踪’郎飞燕,世人便将二者合称为南郎北汪。”
“你说到汪神素我便有些印象,听说他不隶属于任何宗门,只效力于秦国的国君姚兴。”宁峦山忽然接话,“没想到此人不但轻功了得,还是个剑法大家。”
荆白雀目光微沉,心道:
绝壁之上,剑入冰峰,轻功与剑技都缺一不可,以自己和天狼手的修为,仍需借助外力才可攀缘,他能一气呵成,纵身上山,确实堪称大家。
宁峦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秦国高手为何会出现在雀儿山山口,又为何会把佩剑留在雪山上?”
“用来指路的。”
荆白雀的声音在山洞里低低回荡。
雀儿山山口,群峰如障,深浅纵横,形似迷宫,他们才摸到谷口,便已迷失数次,若要深入腹地又不至于被困死在冰天雪地之中,无论如何都需要留下指路的标识,但西蜀高寒,一年之中至少大半的日子风吹雪落,寻常的标记很容易因为一场雪而覆没,于是,这位秦国高手便以佩剑为凭,剑锋所指的方向,便是正确的路。
宁峦山恍然,附和道:“也是,那么高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定方位再适合不过,即便被发现,寻常人想要爬上去毁掉也非轻而易举,也就天狼手之流,尚可一试,不过他来此没准就是图谋宝藏,又何必毁去,你说是吧?”
想起阳子瑜手指上被撕掉的皮,他不迭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平复心里的波澜。
如阳子瑜这般对雪山甚为熟悉,又爱剑成痴的,蓦地发现雪峰上插着一柄宝剑,就跟强盗匪徒看到了金子,即便知道会九死一生,粉身碎骨,也会爬上绝壁摘取。
都能威胁村里的人不许进山,一个大活人挂在黑白分明的雪峰上,董仙府除非是睁眼瞎,想不看到都不行。
恐怕阳子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山洞里没人接话,只有风声悲鸣呜咽。
荆白雀几次将拳头握紧又松开,难耐心潮澎湃,根本没注意旁人说话,直到被支过来的手肘顶了一把,茫然抬眸:“什么?”
宁峦山指了指从洞口往回走的向导:“叽里呱啦的我也听不懂。”
她将目光移开,那青年撞上她的视线,立刻指着外头,激动地连连跳脚,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