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可以叫你的名字,想必我也可以。”
倾世仍旧半蹲着说不出话,眼睛斜睨着愈发平静的静水,她居然微笑了,轻轻说了句:“倾世哥哥。”
那是静水第一次这样称呼他,那一幕也永远定格在他的回忆里。实际上他也并不会时常想起,只不过彼时“倾世哥哥”这四个仍旧称不上亲昵、甚至有了嘲讽的字,是那样的代表着平静和暗涌这两种完全矛盾的含义,代表着他和静水再也无法回去的共同时间。
正如静水所想的那样,承箴所提出的要求宣小姐多半都会答应。很显然,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还包括了倾世,所以他的办法奏效了,两天后的一早,肖管家专门奉了宣小姐之命亲自开了汽车送承箴去挑选骑马用具,当然,静水和倾世陪同,顺便也挑静水要用的。
上车的时候,静水想当然的要坐在前面汽车夫旁边的位置。没想到手臂一紧,倾世不晓得什么时候站过来,扯着她,几乎是用“扔”的把她塞进了后排的位置,随即他也坐了进来,并不看静水,只是摇开车窗朝着承箴说了句:“坐前面吧,视线好,金京很热闹。”
“谢谢倾世哥!”承箴刚走过来,听到了倾世的话甚是兴奋,这是他和静水到金京之后第一次外出。更为重要的是,倾世这两天似乎是接受了他,跟他之间的相处变的“融洽”起来,这让他住在茹苑更踏实了些。
车子开动,出了茹苑。
倾世不经意抬头,视线所及处,别墅三楼的白色露台上,宣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了上去,手里掂着透明的玻璃酒杯。不过才早上她就已经开始买醉了。倾世摇上了车窗,只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出了茹苑,汽车沿着私家路向下开着,承箴对车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颇感兴趣,絮絮的问着肖管家。肖瑞声耐心也足,况且也难得有人这样的跟他请教,便一一讲解着,说到兴起之处还承诺了若是宣小姐肯,他便教授承箴开这汽车。
后座上的静水也听着,心情竟是难得的恬静,直到倾世的长腿“侵占”性的挤过来。
他懒洋洋的坐着,像是在闭目养神。靠近他的车窗没有摇起,有风吹进来,他额角的头发便有些凌乱,却并不影响他的好看。他本就长的高,此刻坐在后面便显得空间不大够了,压迫的静水心里紧了一紧。可是……鼻端竟嗅到一缕隐约的香气,淡如雾、细如丝,还没来得及记住这味道便散了,以为是错觉,却又在恍惚间捉到一点,夹在车外吹进的风里,冰冰凉凉的。
正疑惑着,却又立刻有了答案:香雾渐浓,空气里不止是虚无而有了具体的美好,来茹苑那天就看到过的棕褐色树屏上点缀着的白色花朵此刻正一瓣瓣的飘落下来,飞舞盘旋着,一片一片。那一刻的静水着实怔住了,迅速也摇开自己身边的车窗,风吹进来夹杂了雪白的花,一样的清香。
同样怔忡的还有倾世。他早就睁开了眼睛,从静水不自知的轻声感叹开始。
他看着静水,由轻描淡写的斜睨,再到愈发疑惑的专注。
她今天穿了件改良过的西洋裙,长及脚踝,淡紫底子,立领斜襟滚着同色的绣花边儿,外面是深灰短斗篷,漆皮的坡跟鞋子一尘不染。刘海儿剪短了些,呈个微半月的弧型,漆黑的长发梳了两条辫子,又一左一右盘绕着。从侧面看过去,小巧的鼻尖挺立着,唇色润泽一点,肤质不是雪白,而是晕开了层珠光的柔粉,黑漆漆的眼睛婉转了眼波,随着飘进车窗的一枚花瓣而骤然灵动起来。
自她进茹苑,倾世所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因流浪而历炼的聪明成熟的姑娘而已,而这一刻却完全不同,她竟无声的笑了起来,不只是脸上,还有心里。
静水对倾世的注视恍然不觉,她抬起根手指想去玩笑一般的掂住那枚误飘入车内的雪白,指尖所碰触之处却是让她意外温暖的,也是坚硬的。
是倾世的手指,他也在同一时刻,做着一样的动作。那枚花瓣便停留在他们俩个人相连的指尖处。
可惜那相接触的温暖也只有一瞬而已,承箴兴奋的转过头来所看到的,只是满脸绯红却坐的规规矩矩的静水,和稍显狼狈神色古怪的倾世。
“静水,肖叔说这花树叫雪香,美不美?只有金京才有,清田都没有呢!”承箴脱口而出。
“承箴!”静水忍不住打断了他。
“清田?你们住过清田?”肖瑞声平静的问着。
承箴不安的噤了声,静水只有回答了,“嗯,流浪的时候住过一阶段而已,后来就去了玉远关。”
“哦。”肖瑞声也不再追问,专注的开车。
倾世似有若无的笑了笑,他知道肖管家是个老狐狸,而静水和承箴却在很明显的想隐瞒什么。清田?那又是哪里?忍不住又看向静水,她规规矩矩的坐着,双手交叉搁在裙上,眼神越过车窗看着外面。
外面除了蜿延而下的路,就只有飘飘扬扬落下的雪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