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漫漫竹林中,李莲花以酒起剑,剑意却有八分悲凉,他腾纵飞转间,飞沙走石随剑风而起,漫空的青绿竹叶常旋不落。
四周好似极尽喧哗,天地音色皆能入人心间,又仿佛极静,李莲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剑锋切过劲风时的轻鸣……
一口烈酒入喉,呛起了满怀的追思,现如今他的傲骨与剑气仍在,但传道授业的恩师早已英魂渺渺……再一口烈酒,他激荡起一身内劲横臂挥斩,一剑破樊笼!
周围的碧竹随着一阵枝桠哀鸣声纷然倒地,李莲花随手剑锋收势,平静地开口——
“出来吧。”
在竹林外围一丛半人高的灌木后面,李绵白和方多病正蹲在地上,肩怼着肩,互相推攘着该谁出去阻止李莲花继续败坏身体,就被人家一口叫破,两人身体猛地一僵,慢慢地从灌木丛上探出了脑袋呵呵傻笑。
李莲花摇头叹息道:“看什么,还不出来!”
这两人还当自己藏得很好吗?
一个灌木丛,从他刚才拔剑起就被晃得沙沙作响,到后来更是摇得比旁边的竹子还妖娆!他李莲花纵有满心的惆怅也被这两人摇散了大半。
李绵白一把抢过方多病怀里的白色狐裘斗篷,一边欢快地喊着师父,一边冲了过去,抖开斗篷把她师父包好,“天都凉了,师父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点。”
“是啊李莲花,你的伤还没好,”方小宝凑过来关心道,“我已经让人去找忘川花了,你先把身体养好,等花一到手就给你解毒!我方多病一辈子就你一个知己,你可千万别死了!”
“嗯呐嗯呐!”小姑娘跟着点点头,“师父你放宽心别想太多,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会帮你做到的。你可是还答应过小白要长命百岁,要看着小白长大的。”
之前咋听闻师父暴亡真相的李莲花,不自责是不可能的,但李绵白和方多病的话让他再次清楚认识到,他现在已不是孤身一人,自己的生死不可儿戏,不可轻易言弃。
李莲花笑笑:“那现下,我的确还想做一件事。”
他带着小姑娘和方小宝,循山势而上,来到了一方万丈崖壁前。
刎颈软剑是单孤刀当年所赠,带着贺家满门的孽债,李莲花多年来不知此事亦少有离身,但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小姑娘对李莲花何其了解,见他看着刎颈剑时扯着嘴角那不舍的笑容,就猜到他想做什么,心念电转下小姑娘一把按住李莲花的手臂。
“师父,刎颈没有错啊!”
伴着刎颈剑发出的轻声悲鸣,小姑娘语带哭腔。
“它是一把好剑,不该这样背着恶名被主人弃若敝履,百年千年后人们若在那面崖壁上看到它,还要唾骂它出身不正!”
刎颈剑陪了他们这么多年,小姑娘怎么舍得让它就这样变成一把废铁?
方多病也上前,抢下了李莲花手里的刎颈,他敛着眉劝道:“东西总是无罪的,你不想用它可以交给别人,或熔了铸些别的东西也可以啊。”
小姑娘一阵点头:“对啊对啊,用它做点利国利民的事……”
刎颈它可以变成两淮堤坝里的钢筋,也可以铸进边塞的万里城墙作为铁骨,又或是别的什么,哪样不比孤零零地插在悬崖上更好!
李莲花沉默着,最终被两人说服,托方多病转手将刎颈剑送回神兵谷交由施家父子重铸,也可谓是——冤孽尽消,功德满身,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刎颈剑有了归处,也算了了李莲花的一桩心事,他们就着两仪仙子留下的线索,占用了方尚书藏书极丰的书房,想解出业火痋的克制方法。
“遗形得极乐,升仙上玉京。”
方多病念了好几遍,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这刺青上的图案,倒像是在形容一处和神灵有关的庙宇?”
“……上玉京,”李绵白也在喃喃念着,心中某个想法突然浮现出来,“以前的番邦国家,包括南胤人,他们形容中原时总说是我们是天朝上国,那这个玉京会不会指的是京城?”
李莲花也是灵光一闪,小姑娘说的不无可能,他连忙翻书想找京城的城郭图纸。
窗外传来一阵羽翅扑腾的声响,小姑娘开窗放进来了一只传讯鹰,取下小卷信纸一眼阅毕,又回案边刷刷地写了几个字卷好塞进信筒里,把鸟放走了。
“师父,手底下人出事了,我得先去一趟,之后再联系你们!”
小姑娘随手抓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李莲花两人不疑有他,还叮嘱了小姑娘跑慢点。
大熙朝,西南的一处小城。
每月逢十日都是这座小城的赶集日,不少乡下的百姓会带着农货,赶上几里路,天不亮就聚在城门外,等城门一开,守城兵士粗略地验过人和货,便放百姓鱼贯入城。
渐渐地城里早市上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