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生。
柳姐姐。
徐北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样呼唤她,是真正视她为亲人了吧。他终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啊,再如何冰冷决绝,仿佛没有情绪波动,也还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情的活生生的人啊。
就像打开了某个缺口一般,柳云的泪一刻也没有停过,或许曾经忍住的泪,就像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彼时她若放声痛哭,势必活不到今日,麻木与自我封闭,实则是维系生存的力量与信念。奈何当下的她太过脆弱,心墙坍塌无可修补,唯有哭个不住。当她睁开眼时,枕头连同被单都湿透了。
纪元徽紧皱的眉头有些微松动:“云儿,你醒了。”
柳云挣扎着撑起身子,纪元徽扶她坐起,又在她身后垫高枕头。
梅卉裳从茶座上起身走来:“可算醒了,哭了两个晚上,你做什么梦了,流的泪怕是比取针时流的血还多。”
柳云沉默片刻,含混道:“我…梦见了故人。”
梅卉裳指了指纪元徽:“那便不是我跟他其中之一了。”
柳云没了言语,算是默认。
纪元徽神色复杂而又疲惫:“醒了就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云摇了摇头。
纪元徽道:“没有就好,冉神医说你已度过险境,无大碍了,只需多加休养即可。”
梅卉裳望向窗外:“天色渐晚,诗序大约已外出归来,我便不在你这待着了,明日再来看你。”
柳云点点头:“谢谢你,梅姐姐。”
梅卉裳勾了勾唇,款步离去。
纪元徽喂柳云喝了碗药,柳云苦不堪言,但却不多退缩和抗拒。
纪元徽望着她双眼:“苦么?”
柳云道:“苦。”
纪元徽的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倦意:“闻着都发苦的药,你却一声不吭地喝下了。”
柳云道:“必须要喝的药,何必多生枝节。”
纪元徽给她倒来一杯水,柳云赶忙润了润喉,继而更衣梳洗,下了回床,才发现桌上有一巴掌大的花篮,里面堆着满满的莲子糖,粒粒皆是豌豆大小,雪一样的白。她不大想吃,宁愿嘴里苦着,也不想去蒙蔽心里的苦。
纪元徽瞧见她目光游离,也没多说什么。
仆人们入内为她换新枕单被褥,她便和纪元徽一道出门走走。
尽管天气炎热,四下虫鸣不止,纪元徽仍唯恐她受冻,在她轻薄的外衣上添了件披风。不知怎的,他们之间竟好似找不出话题一般,就这么静静地走着,不发一言。
若要开口,无非亏欠,说来又有何益。
夜已尽黑,纪玢誉与井梧将将回府,听管家来禀柳云醒了,便折去看她,两方恰在路上相遇。
纪玢誉打量他二人神态举止,悠悠对柳云道:“看来恢复的还不错,何以仍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柳云小声道:“谢宗主关心,我只是…睡太久了,有点昏昏沉沉的。”
纪玢誉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我带你去醒醒神吧。”
柳云讶然抬眸,不多时耳边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