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问什么,你便说什么,若答得不对了,我再教导纠正于你,没的往后放出去,叫他们说我飞霜殿误人子弟!”
“行了,说吧,畅所欲言!今日你我非君民,而是师徒,你且大胆说便是!我提前赦你无罪!”
口头的免罪金牌都已经赐下来了,看来是不说不行了!
宋辞吞了吞口水,短暂组织语言。
免罪是免罪了,可毕竟只是口头上的啊……万一不懂得收敛,谁又能给她作证呢?
“咳。”尴尬拘谨地清了清嗓子,她鼓起勇气:“民女以为,圣贤书开阔心胸,令人勿要作恶、狭隘、钻死牛角尖,却未必教人胸无一物,与世无争,任人践踏。”
“不怕陛下笑话,民女是个凡俗之人,做不了菩萨,有些人和事得罪过头了,还是要计较的。”
“而圣贤书对民女最大的作用,便是争不过便规劝自己,争得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情理之中留一线,不要做绝。”
皇帝耐心聆听,她说完,他缓了缓,然后大笑:“你啊你啊……”
“我本还担心你为了搪塞,再者年纪轻阅历浅,易受到影响。”
“谁想你有自己的想法,脑子很灵光,没有一门心思死读书。”
他遥想:“年轻时,太傅曾与我说过,读书的作用并非驯化,人为书所用,而是书中内容为人所用。”
“自那以后,任圣贤再流芳千古,也无法令我闷头听之信之,无非根据其中道理,取个折中。就像你所说,追究是情,留一线是理。情理之中,仇报仇怨报怨。”
“可是宋辞。”他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你说对铮儿和铭儿……当真是我太过宽和纵容了吗?”
宋辞后背一凉,集结起全身的紧张,连藏在鞋子里的脚趾都在暗中使力。
不知道这话题出自偶然,还是存心为之。
但不管怎么样,她也只能微微垂下头:“民女不敢妄议朝政。”
“那就不当它是朝政。”他双手扶膝,沧桑忧虑:“现如今,后妃和朝臣都夹带着私心,我无从开口,心胸憋闷……”
“放眼四周,也唯有你,能勉强算半个置身事外。那不如借念书的引题,用你参悟出的来道理,化一化我的心结。”
“若你仍是惶恐,那便以承钧未过门新妻的身份闲谈几句。他们也该称你一声表嫂,说起来也算是家事,议来无妨。”
话音伴随着香炉袅袅烟雾攀升,徘徊在大殿的上空久久未散。
宋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迟迟没有答话。
终于,她抬起头。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迎难而上。
反正他都已经将自己紧紧牵连在了萧让尘身上,她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他不在,那么有些事就要她代为完成。
哪怕凶险,宋辞认准死理……那就是用天真无害的印象,尽可能表达的真诚实在,背地里暗藏机敏。
她推心置腹:“陛下,若提及朝政,论的是两位皇子。民女不懂,不敢也没有资格掺言。”
“若提起家事……”她苦笑,娇憨坦率:“想来陛下也知道宋家那一团乱,知道民女对其理不清千万般头绪。”
“陛下非要民女说,那民女只能就书中所读,莽撞的现学现用,说的对与不对,陛下权当听个乐子。”
几月下来,除了那些统治驭人技术等书卷,其余似乎都在强调忘我。
可宋辞觉得,只有先“找到我”,才能去想“忘我”,不然与迷失没有什么分别。
简而言之,宽容是需要建立在绝对的高度上面。
让人置死地后生的赦免,才能得到信服,否则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好欺负。
所以,一个人要先立于高处,表明立场,然后再去分是非对错。而不是一出点什么事,一昧放过,一昧饶恕,就是好,就是贤德。
尤其像皇上和诸皇子这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放过他,就是另一种了解自己。
试问换做古往今来的圣贤,他会看清险恶,放任为之,自己一脖子吊死,成全他人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实该出现在佛经里,而不是古籍里。
皇帝听罢沉思,过了一会,沙哑启口:“可……他们是我亲生之子。”
宋辞反问:“民女斗胆,试问两位殿下这样做,可曾视您为亲生之父吗?”
“为子忤逆不孝,父亲又何苦一再仁慈?您早看破了他们几次三番的毒害,还能反复饶恕,这已经算够宽容了!是他们不知收敛,非想因权势置人于死地!依民女看,他们才是枉读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