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退到了角落缩着。他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的状态,孤寂的似乎一切都会是吞吃血肉的潮水。
“是的,肯定是的,沈宵也是,小糖也是...他们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对劲,脊骨透着单薄,声线扯着嘶哑和颤抖,微弱的好像随时可以消失的萤火。
郁礼伸手想要再次去触碰他,却在刚沾上一点点边沿时就得到了一阵猛烈的回缩。她愣住,心口像笔毫蘸着酸涩轻轻划过,也跟着一瞬收缩,“抱歉。”
她说。
但一切就是那么奇怪,她的安慰和许诺颜润听不见;她的轻轻一声抱歉却被听见的格外清楚。
是,就是了。如果没有自己,兴许沈宵就会如愿跟郁礼般配,兴许小糖就不会活的那么累。
一个接着一个的念头冒出,让他感到越来越合理,又越来越不舒服。心底另一道声音就驱使着他,探手捂紧了被郁礼触碰过的那一块地方。
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那一块,却又觉得没错啊,郁礼和沈宵,本身就是那样的般配。自己又凭什么觉得这个想法刺耳呢?郁礼的喜欢吗?可是郁礼没见过,不喜欢真正的自己。
郁礼不喜欢自己......
“没关系。”他想着,想过太多,最后只能死死捂住那一块回答。
声音轻小,因为绝大的力气都被用来压制了将要抽泣。
“没关系什么?还真敢不让我碰了。”可是郁礼已经不再是跟那天晚上一样的,那个因为没见识过而担心、而束手束脚的郁礼了。
她直接靠近,坐到了颜润最近旁,一点点掰开他反抱着身体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背后肩上。于是后者就又一整个的,被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颜颜。”她贴着颜润的颈侧,想要阻止孤寂,“应该由姐姐来说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
眼泪的炙烫感已经来的要比上一次更熟悉,怀中人躯干的放松叫郁礼知道,其实靠近他真的很简单。
“姐姐......”
“嗯。”
“我和小糖,已经认识十一年了。”他说着,攀紧了郁礼的肩头,“没有她,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他的颤抖作了安静,于是车厢只剩下了他的声音,“十四岁的时候,我在酒吧跳舞,有个常给小费的客人要求我跟他合照。我没办法不同意,也没想到这张照片带来的会是一场更荒唐的捉/奸。”
“他的夫人骂我是婊/子,拖着我进巷子殴打,而他只会看着热闹。他会看我裸露的皮肤白不白皙,会看我脸上的表情是否有趣,会看我还有没有留下的价值;但他绝不会出手阻拦,只会挂着肮脏的矜贵开口再多挑拨几句。”
“他的夫人想要打断我的腿,是...是小糖替我挨了那许多下。”他的哽咽到了极最,断了好久才艰难的重新续上。
“那个女人,她抓着石头,她就抓着石头生生砸断了小糖的腿。”
“可是苏糖,就是一个学不会跑的傻子。她只会一瘸一拐的偷偷带着我上楼,进她家喝一杯热水;明明她都已经疼的全是冷汗了。”
“我带她去小诊所打石膏,她还不好意思让我花钱,跟我推阻了好久;最后是因为她身上凑不够那么多的钱,才松了口。”郁礼听着,感觉到背后的手好像透过衣服布料,已经深深抓进了皮肉里,“第二天开学报到,她都是杵着拐杖来的。”
“可是她还是学不乖,非要靠近我。”
“高三那年,颜流原发现了我跳舞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害怕的,他要捅去学校,我就破罐子破摔,跟他吼着我喜欢男人。可是苏糖,她就是个傻子。”
“她一个人去找颜流原,找了好多次。她跟颜流原下跪,求他不要把我的事情捅去学校,说我是多么多么的乖、又是多么多么的好;她追着颜流原,一天天,一次又一次的下跪。”
“...要是早知道,会让她跪下那么多次,我就不逞那个能耐跟颜流原吼了。卖个乖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