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深深看了慕斯年一眼,顿了顿,接下去说,“现在情况怎样还不好说,但我想生命危险应该还是没有的,具体什么样,还要去看过才知道,所以,阿栩,你也别太着急。”
沈知栩完全没听见李寅在说什么,只知道李寅说完了,她机械地点了点头,指甲陷进慕斯年掌心,慕斯年皱了皱眉,反手将沈知栩握的更紧。
在城里还不觉什么,只觉是萧条了些,出了城才发觉,一路到处是尸体,到处是哀嚎。
她咬了咬唇,看见有马车驶过,路边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忽而手臂动了动,僵直的手颤巍巍向沈知栩伸去。
沈知栩睫毛恐惧地颤了颤,眼里流露出哀悯。
明明,他们进城时,看见的情况还没有如此惨烈。
沈知栩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个人,突然,眼前一截石青色袖管闪过,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袖管中伸出,轻轻捏住了沈知栩的手腕,沈知栩指尖一松,帘子随之落下,阻隔了她的视线。
视线可以阻隔,声音却阻隔不了,看见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个女子,一下子,所有难民争先恐后地从地上爬起来,马夫见此,只能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别看了。”慕斯年伸手,挡在了沈知栩眼前,沈知栩静默了会儿,慢慢把头转了回来。
“没事的,战场比这里更残酷。”沈知栩小声说。
声音极轻,如果不侧起耳朵听,根本听不见。
慕斯年罕见地流露出哀伤之色,垂下手,将身子正了回来,阖目不语。
先前不知洪水到底怎样,到了这里,沈知栩才见识到洪涝的厉害之处。
马车行到一半就走不动了,马夫走下来敲了敲窗棂,告诉他们接下来只能步行趟着水过去。
李寅倒没说什么,沈知栩、慕斯年也只是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顺从地走下马车。
不知道水有多深,沈知栩一脚踩下去,只觉踩不到底,一个踉跄,差点直接一个跟头摔下去。
慕斯年眼疾手快,一手撑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沈知栩小声跟慕斯年道谢,低头一看,发现水已经没上她的腰腹。
水呈现混浊的土黄色,上面漂浮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脚踩在水里,皮肤湿腻腻得难受。
沈知栩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一粒给李寅,一粒给慕斯年。
这水不干净,万一有什么病就糟糕了。
他们接过药丸,二话没说,直接吞下,一致地没有问沈知栩为什么自己不吃,沈知栩医术高超,也许有别的法子呢!
吩咐完马夫,让他原路返回,一行三人,向前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趟着水,又吹着夜风,就连李寅都经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沈知栩更是喷嚏不断。
再一次紧了紧身上的外衫,沈知栩突然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个披风出来,又想起事态紧急,的确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默默捱着,在心里数着步数,想着以此来忘记寒冷。
当再一个喷嚏控制不住打出时,沈知栩禁不住摸了摸红通通的鼻尖。
背上忽觉一暖,她侧头一看,是慕斯年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要拒绝,却被李寅堵了回去。
“阿栩,你就披着吧,瞧瞧,斯年身子壮实的,连我都冻的受不了,他还神色如常的。”
经李寅一提醒,沈知栩发现,好像是这样的,她手心已经冻的冰凉,慕斯年掌心却还是温热的。
从刚才下马车时,慕斯年就一路扶着自己。
沈知栩倒也没拒绝,毕竟水深夜黑,万一她哪一脚踩空了,反而误事。
不知走了多久,沈知栩终于看见眼前出现一点亮光,她欣喜地来了力气,脚步加快起来。
士兵看见有人过来,急忙举着火把来接他们,将他们引向高处营帐。
周围士兵来来回回,匆忙地顾不上左右看一眼,李寅随手抓住一个士兵,让他带沈知栩去沈知书所在的营帐,自己和慕斯年则去往主营帐。
事态紧急,甚至来不及说告别的话,慕斯年只来得及将一个扇形形状的东西塞进沈知栩手里,就随着李寅匆匆离去。
沈知栩一路急奔,赶到营帐外,刚好碰见士兵拿着染血的纱布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