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真八分假,笑过也就罢了,秀才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可不能当真了听。”
苏沆赶紧点头:“那么朝中局势究竟会如何,齐王真的能继承大统?”
“那我可说不清,秀才与其纠结是谁继承大统,不如韬光养晦,噤声不语,多观察旁人便好。不过嘛,依我看齐王轻佻,难以安天下。”
车轮碾在一块石头上,车身有些晃动,苏沆险些坐不稳。
“我还有一事不明,他们说皇上吃仙丹,那仙丹当真有用?”
陈季宁差点忍不住笑:“你说呢?”
她笑意盈盈,那笑容似是多了几分无奈。
*
马车抵达太学宫。
这里聚拢了一批前来备考的青年。
雨渐渐停了,天空洁净清爽,呈现出淡淡的青蓝色,高远空阔。
苏沆遥望陈季宁的马车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在通往宫城的路上。
周遭的吵闹声将他思绪拉回,不知何时他身边聚起了群少年。
年轻人总更容易相熟,没几句话就玩作一团,言语间一少年问道:“苏兄,说起来你是怎么攀上陈家女公子的?”
少年神色艳羡而又带了点轻蔑,半开玩笑道:
“你与陈姑娘交好,定然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
陈季宁的马车入了宫道,一路畅通无阻。
行至内宫,由侍卫牵引,缓缓停在福宁宫前。
前来迎奉的太监是大太监李阔,脸色忧中带喜,声音尖尖细细谄媚道:“姑娘可来了,陛下可等了您大半天了。”
陈季宁从太监手上端过汤药,眼中闪过诧异。
“陛下已经醒来了?”
太医早已断定皇帝活不长久,宫里也暗暗备下丧仪。
皇帝病恹恹地缠绵病榻,一睡就是好几个月,这些日子更是昏昏沉沉,数日昏睡,偶尔醒来也是迷迷糊糊强撑一两个时辰。
李阔的脸拧成一个苦瓜:“还没醒呢,他要真醒了才叫阿弥陀佛,他这边还不醒,一时辰前太子来了,姑娘,太子怎么会来,他不是在西北守边吗?太子无召入京,姑娘可要......”
李阔横着手在脖颈处比划两下。
陈季宁脑中浮现出太子比武时的样子,无奈道:“李公公是想让我进去与太子拼命,还是亲自舍身前往?”
李阔哑然。
陈季宁释然道:“他是太子,服侍皇帝乃是人子尽孝,便是我在也无法阻止。”说罢端了汤药进入殿中。
李阔一人留在殿外,看着她背影,愈发看不明白。
这位陈姑娘什么时候与太子搭上的关系。
*
福宁殿。
庆平帝的寝殿空空荡荡。
这位皇帝摒弃了一切人间杂物,内殿之简约已令人生出满目萧索之感,除却无法移除的金龙柱子和难以凿开的青玉地面,其余贵重繁琐的装饰一律消失不见。
穹顶上帝金龙浮雕被素色纱幔遮盖,长长的素纱从穹顶垂直地面,恍若天阶从天而降。
纱幔之后有男子身影朦胧不清,他弯着腰,照顾龙榻上的老人。
陈季宁端正汤药,小心翼翼穿过层层纱幔,透过纱幔,微风吹起素色纱幔,轻飘飘地擦到脸上,檀香缭绕,薰薰然恍若置身仙境。
她犹豫着停下脚步,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手臂上,漆黑的药汁平稳得像一块墨石,不见一丝晃动,每走一步,心情便沉重一分,她轻吐一口浊气,平复心绪:
“太子殿下。”
太子头也不回:“把药端上来吧,水有些凉了,再去换盆水来。”
陈季宁巴不得赶紧离开,匆匆放了汤药就要离开。
她步履匆匆,惊醒龙榻上的老人,老人看见那抹蓝色衣襟,缓缓掀动嘴唇:
“小宁,丹......丹药......把丹药拿来。”
陈季宁在衣袖下攥紧方盒,踌躇着不敢拿出。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嫌恶至极。
陈季宁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等了片刻没等到丹药,偏头去寻才发现太子也在,声音如混着砂砾粗哑:“太子......太子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青州吗?睿儿,睿儿在哪。”
“父皇病重,儿臣理应侍奉在侧。”
太子神态自若,全不像皇上那么诧异,“父皇,齐王他去了封地,我们都是你的儿子,谁侍奉在侧不都一样。”
皇帝不可置信地扯住陈季宁衣袖:“小宁,睿儿在哪?太子为何会在这!”
陈季宁吞声不敢直言,皇帝信任她胜过任何一个皇子,外人恨皇帝偏信奸臣,而她这个奸臣本奸则实打实地从皇帝身上感到重视。
她实在没有脸面亲口承认自己叛了恩重如山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