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许思柔,见她脸色已恢复,只比来的时候还显得苍白,便关切道:“你还好么?”
许思柔咬咬唇,似有些赧然:“站了这么久,有些累。”她犹疑着问:“薛小姐能陪我坐坐么?”
“当然,我本就受殿下之托。”薛辞盈一怔,随即看着许思柔,缓缓道。
许思柔今日前来,便是有意寻与薛辞盈私下相处的机会,哪知这机会并不用处心积虑,薛辞盈轻而易举应了下来。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这位素来被赞沉稳端庄的薛家大小姐,究竟是藏锋于内,还是真的大度,即便是经了方才,也对她只是纯粹的关照。
薛辞盈并不在意隐隐看过来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两人转过水心殿,她随手指了处锦垫铺陈,色色齐备的临水小亭,道:“便那里罢。”
许思柔自无异议,两人走进亭中坐下,训练有素的侍女奉上清茶细点,又恰到时宜退了出去。
薛辞盈指尖擎着茶盏,目光落在亭外烟柳掩映下的水面,似在认真欣赏这碧色连空、天青垂水的景色。
煦煦春光中,她绝美的侧脸如羊脂白玉,泛着柔和的光泽,干净、明亮而纯粹,许思柔不得不承认,同为女子,她亦很难生出嫉妒心。
不远处,有箭矢破空钉在靶子上“夺”地声音,有似因投壶胜出的欢呼鼓掌声,有诵诗作对的吟哦声,亦有叮咚乐声,彼处的喧哗热闹,更衬这一隅安静。
许思柔忽然出声:“其实,我一直很羡慕薛小姐您。”
于清晏池一地,薛辞盈并不陌生,她看似在赏景,实则是在推敲着接下里许思柔会说的话,她的应对是否有不察的漏洞。
被许思柔打断思绪,她侧眸望向对面。
许思柔今日穿着一身米粉色苏绣衣衫,很是清丽妩媚,她似乎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自如了许多,眉宇间的怯弱尽去,举止亦是舒缓从容。
“这个样子不好么?”薛辞盈放下手中的茶盏,想了想,温和问。
她明净通透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她心底深处,掩盖在柔弱之下的那些不甘,那些野心。
许思柔一怔,从未有人这么问过她,可她很快明了薛辞盈的意思,摇头笑了声:“好是好,可,”她眸光往不远处,方才两人出来的水心殿望了望,接着道:“与她们有什么不同?做不到薛小姐您这样的极致,反被人说东施效颦。”
“表哥又怎能瞧得见我呢?”她最后一句叹息渺如云烟,对着堪称情敌的女子吐露心扉,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可说出来,这些日子积在心里的郁郁之思反而冲淡了不少。
“太子妃不是我,也会是旁人。”薛辞盈坦然相告。
许思柔如今不敢喝茶,她垂下眼皮,盯着盏中沉沉浮浮的茶叶看了好一阵,才抬起一双素日里总是含着濛濛雾气的眸子:“我知道呀。”
“以我的家世,姑母便是中宫皇后,也不成的。”她听得出薛辞盈语气里微不可查的怜悯,但她不在意。
“太子妃是谁都可以,”她一字一字,言辞之间亦是坦诚,“但不能是表哥他铭心刻骨的爱人。”
“因,我必为侧。”语气里有着志在必得的笃定。
薛辞盈心念一动,随即失笑。
李忱现下都如此用情不专,这所谓铭心刻骨的爱意又能持续多久?
许思柔款款起身,走到亭外的栏杆旁,出神地望向凌波殿的方向,许久,她转身倚着栏杆,朝薛辞盈怡然一笑,纤纤素手抚着小腹,“此处甚好。”
两人目光交汇,她清晰地看到薛辞盈明丽的面庞现出困惑的神情,听着如茵碧草上,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垂下眸子,声音极轻道:“谢谢您,很抱歉。”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我不得不这么做,除了以自身做饵,我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能令表哥和你离心。
薛辞盈愣了愣,便在她不明所以的这一瞬,许思柔忽然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事发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然,电光火石之间,她微微色变,忽然明悟许思柔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急切唤道:“采芩!”
许思柔显然是不会水的,是以薛辞盈只听到一声微弱的呼救声,人便沉了下去,乌黑的长发若隐若现在湖面。湖水清且涟漪,却因着这忽然坠落的人,扩大了水面的光晕。
薛辞盈自认并非真正纯善之辈,虽顺着许思柔的话来到此处,可若许思柔没有想法,便什么都不会发生,若她真豁得出去,则以此求彼,欲取先予,她必得先付出代价,不是么?
可,许思柔受些罪便罢了,这代价却不能是另一条无辜的生命。
采芩本家在江淮一带,自幼时便会洑水。
话音未落,采芩已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清晏池水面辽阔,每有赛事或宴请,都有因为种种原因不慎落水之人,是以这里的侍人中不乏有人善水,听到这边起了变故,便有护卫立时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