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歉色,但又似有急事在身,只轻握了一下崔柔仪的手,撂下一连串的“对不住对不住”,就提着长裙向前面那道灰影疾步追去。
“哎…这是什么事儿啊。”碍于外男在场,崔柔仪不好发作,只好掸了掸灰,愤愤的嘟囔着。
“真被你个小丫头说中了,今日诸事不宜呀!前面差点被开瓢,这会儿又险些散了架,走罢走罢,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崔巍顾不上大眼瞪小眼的赵纯徐鹿卿,打了个招呼就伸出胳膊一捞,须臾间裹挟着崔柔仪带出去好几丈远。
这速度之快,崔柔仪有理由相信二哥这会儿恨不得能单手扛着她回家。
走出一段儿后崔柔仪悄悄回头,见那个蓝色的身影还傻傻的站在街角,掂了掂手中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琉璃灯,奇道:“今日这是什么运气,福星也见过了,还白得了一灯笼。”
“你别光顾着看后面,看看走在你前面的这是谁?”崔巍憋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暗叹今日真是满街熟人。
崔柔仪只顾着低头把玩着琉璃灯,猛的一抬头,收步不及倾身而去,幸亏二哥抓着她的肩膀,她的鼻尖才没撞上前人的后背。
她吸了一口凉气蕴在喉头,停在原地满目疑惑的向前看去。
那是一个身姿修长挺拔的年轻男子,玉色刻丝白貂大氅配着一顶白狐红缨雪帽,倒与他清贵的气度分外相宜。
这背影莫名有些眼熟,但又不是自家兄长。
他刻意低调的走在人群中,奈何通身气质实在出众,如一朵清濛的出岫轻云,一路不知飘过了多少姑娘的心上。
崔柔仪看得发愣,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久违的人名脱口而出:“张凛?”
前面那人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闻声停下脚步,一丝也没犹豫便轻拂大氅转过身来。
崔柔仪一抬眼——一张白玉雕刻的脸,一双月华清辉汇成的眼眸,鼻峰挺拔,薄唇润泽,再难挑出一丝瑕疵。
他站在熙攘人群中,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真是好一个清风霁月的玉面郎君。
崔巍坏心眼的用胳膊捣了捣崔柔仪,佯装不识般问道:“你看看,他是谁呀?”
崔柔仪回过神哑然失笑。
他是谁?这要看是向谁问了。
要是问那些听过他大名的亲长师友们,那他是九岁过府试的神童,是十六岁过乡试的少年举人,是前途大好的有为子弟,更是张家再上一层楼的殷殷指望。
要是问见过他的那些姑娘们,那他是琼枝玉树,是瑶台明月,是天上谪仙下凡尘,怕也是春闺梦里人。
可要是问到了崔柔仪,她只能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嗯,认得认得,张表哥好。”
崔柔仪一口吐尽了喉头的凉气,化作一团薄薄的水雾,张”这个姓氏也不经意的夹在水雾里从唇齿间溜了出来。
崔侯的原配夫人张氏是张凛的嫡亲姑母,因而张凛是崔岑的亲表弟没错,但是崔柔仪的娘是崔侯爷续弦的沈氏,他们俩真细论起来也算不上血亲。
张凛权当听不出那个被咬重了的“张”字,他临风而站,身姿笔挺,撩下眉峰扫了崔柔仪一眼,淡淡道:“好几年没见了,前些日子听闻表妹染了风寒,各府宴会都没怎么走动,幸好没错过了今夜的灯会。”
崔柔仪打小就知道这位声名在外的张表哥不是好糊弄的,她那点躲懒的小把戏一准儿被他看得透透的。
这会儿张表哥话里话外的点着她,又不像是要当面揭短的意思,崔柔仪一时吃不准,只顾半躲在崔巍身后避过张凛清幽的眼神,俨然是一个唯唯诺诺的白兔表妹。
“砰砰砰”——一串焰火声适时的在崔柔仪背后响起,打破了这互相试探的尴尬气氛。
十几道火束飞升腾入云霄,炸开了大朵大朵的五色烟花,顷刻间犹如灵虬盘空,彩蝶飞散,满天星斗倾落人间,一片缤纷璀璨。
崔氏兄妹无知无觉的顺着人潮与众人汇在一处,纷纷抬头去看。
独张凛一个人不曾挪步被撂在后头,热闹的灯景更衬得他满身疏离,犹如一帘清风吹冷月,叫人一看便知只可远观不可亲近。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悄悄低眉浅笑了一下,像是伪装多时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流露出一些不常有的情绪起伏。
时过经年,他那旧日冤家再度站在他面前,她头顶是灿烂如星陨的万千烟火,霞光宝色,如幻似梦,轻轻牵动着他的丝丝回忆。
记忆里安阳侯府那如珠如宝的小姑娘能躲懒绝不出头,却天生只与他张凛不对付,像个促狭鬼一样走哪儿都能碰见。
今日在他蘸笔的葫芦水盂里养小鱼,明日又“不小心”拿了他的墨宝去糊墙,后日再给他送来了一只掀翻了院子的恶霸小狗,美其名曰为拐走的墨宝赔罪。
张凛真是永远不知道下一回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崔表妹那般仗着父兄撑腰在他面前小祸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