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儿枯坐了一整天,银子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却连有缘人的影儿都没见到,原本以为要一直等到天亮,现在看来她很快就能收工了。
心思回转间,那边宋清和已经投中五箭,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人们互相打听着热闹,好奇地伸长脖子观望。
“啊呀,这里竟然还在投壶!今早我就在这儿看了半晌,挑战的人是不少,可没有一个能投中两次以上!”
“钱衙内你们晓得吧,就是新门瓦子的投壶王,能正投反投接连百次不失手的那位,他在这摊子上只投中四次,那就算顶天了!”
“这位仙姑投中几回了?”
“不算试投的话,已经中了五回了!”
街角对面的望山楼上,杯光斛影,觥筹交错,徐太傅与徐珩正站在二楼雅间的栏杆前,注视着街上奔走相告聚拢而去的人群。
“他怎么会与道姑在一起?”徐太傅眉头紧皱,面露疑惑。
“学生去看看。”
徐珩出了望山楼,信步往那边走去,看热闹的百姓将道路围堵得水泄不通,只听得前方欢声雷动,震耳欲聋,那是又中了。
眼见人越聚越多,宋清和怕陆淮岳不自在,不愿再过多纠缠,便开口问道:“剩下的四箭,我能一次投两支吗?”
“当然可以!”摆摊大娘求之不得,她也被这些人吵得够呛,“只要姑娘心中有数就好。”
宋清和手握两支竹矢轻松投出,那竹矢在她手里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争先恐后地钻进壶中,围观者皆叹为观止。投壶爱好者钱衙内也闻风而来,却死活挤不进去,手下们只好合力将他抬起,愣是让膘肥体壮的钱衙内比别人高出了大半截身子,钱衙内是满意了,手下人却遭了老罪。
眼见这道姑手中还剩最后两支竹矢,王公子心头妒火中烧,凭啥她能投中那么多,他连一支都投不进,他拿不到的东西,旁人也别想拿到!
他冲家丁们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像是突然被身后人推倒了似的,哎哟大叫一声扑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他倒地时,双手故意大力推动壶耳,那只多层铜壶的机关被他拍坏,四只壶耳如陀螺一般猛然飞转起来。
幸好宋清和的余光提前瞥见了他,不然最后这两支竹矢险些就要脱手而出,那一千两银子也就打水漂了!
“姓王的,就是你捣的鬼!我都看到了,你小子可真不要脸啊!”
钱衙内踩在手下人的腿上嗷嗷叫,他气得火冒三丈,鼻孔都张大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他脚下踩着的两人只觉得像是半空突然下大雨,纷纷屏住呼吸埋下头去。
“对,是我又如何!也没说不让捣乱吧!”王公子干脆破罐子破摔,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奸笑。
反正那壶已经坏了,他倒要看看这小道姑要怎么投!
“太可惜了,这还能继续投吗?”
“肯定不行啊,看得我头都晕了!”
“这壶耳转得也太快了,有风也会影响准头吧。”
大伙儿议论纷纷,喧哗声不绝于耳,摆摊大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正要上前拿壶修理,却被宋清和拦住了。
“且慢,就这么投吧。”
那声音很清,像是融化的雪水,泠泠地漫过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人群倏然一静,四周针落可闻,众人都看向那女子,夜色本就朦胧,她又戴了面纱,叫人看不真切。徐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却又觉得荒唐,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孤男寡女,深夜同游,怎么可能是她呢?
只见那女子转过身,看也不看,双手持矢向后抛去。两支竹矢承载着所有人的目光飞掠而去,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极慢,它们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同时落入壶口,徐珩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人群爆发出猛烈的欢呼,那道姑接过玉扳指戴在手上。
此时子正已过,身后的望山楼燃起巨大的烟花,众人纷纷抬头,天幕上金盏银台、起凤腾蛟、黄龙出巢,蔚为壮观,天地大亮。
徐珩回头再看,那儿已经没有陆淮岳和道姑的身影,就连那投壶摊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