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着冷静,不像起初见面时那样惊恐畏惧,也不像谈条件时那样故作老练,烟蓝色的鱼尾裙包裹着她,像一条平静的河流。
惊艳过他眼眸一瞬的漂亮与锋芒,都在这一身清冷玉骨之中。
眼底浮现一丝欣赏的意味,顾翊没说出来,只是替她总结:“所以你跟我交易,是狐假虎威?”
他之所以对杨纲出手,确实不是因为什么英雄救美,只是不能容忍有人打着顾氏的旗号占着顾氏的资源,去满足一己私利。
至于这一举动入了段棠梨的眼,完全是意外收获。
他本来打算给她钱,是为了弥补已婚对于她明星形象造成的损失,没想到她需要的恰恰就是已婚的身份。她找他协议结婚,不是做依附乔木的丝萝,而是买一把高价的保护伞傍身。
这话不好听,段棠梨扯了扯唇角,换个说辞:“或许你可以说,是借势而为。”
刚才还紧张兮兮的,被他一眼看穿。现在买卖做成了,她还有胆量挑剔起他的措辞。
顾翊微微勾唇。一晚上经历了心血来潮,意兴阑珊,又再度兴致盎然,他一贯风平浪静的心弦被她反复拉紧又松弛。
没人教过纵横商场的小顾总,对一个人开始产生好奇,是坠入深渊的第一步。
落笔之前,顾翊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协议结婚吗?”
段棠梨只是淡然说道:“顾总这样身家的人,需要一个合法妻子做掩护,是很正常的。至于为什么是我,你愿意说我会听着,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
她挽了挽垂到耳边的碎发,露出一段白皙的天鹅颈,不带情绪地说:“一段好的协议婚姻犹如一桩好的买卖,彼此不要问交易目的以外的事。问太多,就涉及商业秘密了,买卖就不好做了。”
那姿态分明风情万种,话语却无关风月,人间至清至醒。
顾翊似是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挥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他抬起头,冲她开了个玩笑:“要不你别演戏了,来跟我做生意吧。”
是玩笑,也是有点欣赏的意味。能那么心平气和跟他谈条件做成这笔交易,她是有经商天赋的。
段棠梨莞尔一笑,然后婉拒:“演戏,也是一门生意。”
顾翊哼笑一声,觉得她聪明得过分了,甚至于精明。太精明,放在婚姻里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特点。
不过精于算计在协议婚姻里还算是个优点,至少比死缠烂打强。
协议一式两份,段棠梨仔细地收起自己的那一份,叠好了放在酒店印制的牛皮纸信封里。郑重其事地封好开口,像是一折密封信。
夜更深了,五百余平方米的总统套房显得愈发空旷。两个刚刚缔结男女之间最亲密关系的人,在完成交易后显得生分得过分。
段棠梨觉得该做点什么,更符合当下的气氛。她张望了一下,目光锁住什么,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顾翊站在她身后,默然看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弓在酒柜前,面前酒瓶琳琅满目,那细白的长指在挑选着什么。
段棠梨倏然回身,对上他渐渐深沉的目光。那目光令她止不住地心跳,却仍稳住手中的香槟酒。
“顾总,喝一杯?”段棠梨取出两支细瘦的高脚杯,盈盈笑着问道。
顾翊手插在西裤袋中站着没动,轻点下颌。这一回,他没有再拒绝她。
琥珀色酒液缓缓流入剔透的玻璃杯里,比初春夜晚的月色浓烈。盯着看久了,让人觉得自己微有些醉意。
但顾翊从来没醉过的,没人敢灌他喝酒,而他又不喜欢头脑发昏心脏失控的感觉。
顾翊放下酒杯,将视线偏移开。
他刚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段棠梨却端起酒杯夺过发言权,率先盖棺定论。
她碰了碰他的杯,扬起今晚最灿烂的笑容:“cheers,敬你……”
才说出口,她就觉得原先预备的说辞不够妥帖,顺势改口:“不,敬我们——徒有其表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