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他被林管家告知,自己发了高烧,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期间他的父亲谢唐回来看过他,这会儿被朋友叫去应酬,要晚点回来。
谢宴坐起来,看着那透明胶管里的液体顺着针尖注入自己的身体,目光有些茫然。
良久,他恢复了焦距,问:“荆戈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管家见他醒来第一句就是荆戈,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伤口恢复的不错,精神也好了不少。”
他声音有些僵硬,但谢宴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也就没有发现这抹异常,继续问道:“荆家这两天没有来人吗?”
“没有。”
谢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翻开了被子,“我去看看他。”
林管家直接把他按在了床上,一时失去分寸,吼了一声,“少爷!”
语气里的怒火再也无法忽视,谢宴终于忍不住抬眼打量他,神色无波,语气偏冷:“林管家。”
林管家吸了一口气,收回手:“少爷,你烧还没退,点滴也没打完,要是想看荆戈,我把他叫上来就是了。”
谢宴笑了一声,立起枕头靠坐着,“这几天我做的事,林管家是不是非常不满。”
林管家低着头:“我……没有那个想法,我只是,为了少爷的安危和健康着想。”
“这么看来,林管家这两天是为我操碎了心了。”
“你对我的关心,我看到了,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要做的事情指手画脚,作为管家,你只要把我吩咐的事完成就已经非常好,如果实在做不到,林管家,你还是回我父亲那里吧。”
林管家脸色有些发白,“我明白了。”
谢宴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但他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他不喜欢有人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侵入他的领域。但一旦当他把对方划归到自己的领域内时,他可以接受对方的几乎所有行径。
在这个领域以外,他是一个情感需求极低的人,他没有意愿去接受任何人施加给他的情感,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更没有耐心对这些情感做出对方想要的反馈。
同时,他对一个人的好感度是由一片一片的印象堆叠起来的,但这些印象并不能互相抵消,一旦有一个让他厌恶的点,他对这个人的感官将立即降到负值。
而林管家那天晚上借由谢唐的身份来向他施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彻底被他驱逐出自己的领域。这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推翻那一刻的恶感。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谢宴开口:“我在客厅里丢了张写过字的纸,是你收起来了吗?”
林管家收拾好情绪,犹豫道:“写字的纸……我没有看到啊?”
谢宴眯起眼睛:“我刚昏迷那会儿,不是你第一个看到的吗?”
“不是,我当时被叫出去了,是……荆戈。”
谢宴有些惊讶,脸上不自觉浮现了一丝笑意,“拔针吧,我下去走走。”
林管家不好再说什么,上前给他拔了针,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谢宴脚步未停,“对了,卧室和里面的浴室我想重修一下,晚点你找人过来,我给他说说怎么改。”
“好。”
谢宴一个人进了荆戈的房间,荆戈穿上了宽松的睡衣,正坐在电脑桌前玩电脑。
见谢宴走进来,他手忙脚乱地关了网页。
谢宴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开口:“忘了你已经十一岁了,下次进来,我会记得敲门。”
荆戈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红,小声回应:“嗯。”
但他垂下的眼眸里神色却相当淡定,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被人发现秘密一般的羞耻。
他是装出来的,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面对大人,不应该太过游刃有余。
谢宴走到他旁边,弯下腰看向那已经被调到桌面的电脑屏幕,他还没接触过这个设备,只是从画卷里看到,有许多未成年人,乃至很多成年人,都会沉迷于这个设备里的东西,游戏、视频……
他揉了揉荆戈的头发,“随便玩,注意时间就好。”
荆戈非常乖巧地应了下来:“我明白。”
谢宴坐在床边,手肘放在书桌上撑着下巴看他:“那天你帮我写的那张字,你是不是拿走了。”
“……是我拿的。你烧晕了,把纸给扔地上,我就顺手捡起来了。”说起那天的事,荆戈心里还有些别扭,他明明只想听听对方是怎么跟方庭周旋的,结果却忍不住推开门遥遥看着。
青年面对方庭,和面对他时是完全不同的一副面貌,凌厉、压迫,又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闲适,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直到方庭离开,谢宴撑着身体却没有站起来,摇晃了两下重新倒在沙发上。
荆戈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来到了谢宴身边,大声呼叫远处忙碌的佣人。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行为,但很明显,当时他做出的反应,已经不只是“关注”,而是“关心”,这就足够他警惕的了。
谢宴勾了勾指尖:“放哪了,找出来给我。”
荆戈奇怪道:“不是没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