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如漆,连夜风都是唯恐惊扰了人。
夜来客却形似鬼魅,蹭着墙瓦落于长宁侯府内,在主屋窗户外停了停,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做何是好。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窗户却“吱呀”一声地开了。司马厝见到他也不意外,只是往里屋瞅了一眼示意他进去。
“久虔参见小侯爷。”
来人轻盈地跃窗而入,足尖点地而悄无声息,拱手施礼道,虽周身笼在黑暗中,却仍可窥见其矫健身形。
司马厝借着月光打量着他,颇有些诧异。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适合干暗卫这一行,比之黑暗更像夜里的主宰。就比如久虔,何况他又是刺客出身,能力自是不必多说,只是这样的人怎会轻易背弃其组织而甘愿投诚于司马霆,为司马氏效忠。
可他又确实是这般做了。
“替我办件事。”司马厝收回视线,“龚河平藏了好东西,你偷些来我瞧瞧。”
“可是指,军器。”久虔思索片刻,抬眸问。
“聪明。”
“……”久虔似是挣扎,偷东西总归是有些掉他身价,可偏这小侯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是。”他终是应下。
司马厝早对连子铳馋得很,龚河平收的可能还不止是这个,若能弄来几份样本,日后没准有机会能派人加以研制生产。
敢在他面前显摆,不拿白不拿。
久虔见司马厝转身往后走了去,似乎没有要再吩咐他的意思,他正想开窗原路返回,却听司马厝忽然道:“等等。”
“小侯爷若还有事,尽管吩咐。”
“东厂督主,你可有了解?”司马厝默立良久,隐忍般地开口道。
久虔将放在桌边的手抽回,像是不急着走,颇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人,比魏玠更不好对付。”
司马厝挑眉。
“宦党势大,反对的人明明这么多,却偏偏几乎都被他给压下了。”久虔道,“若跟他玩阴的,恐怕大概率会输。所知不多,可需要多加查探?”
“不用。”司马厝目送久虔离开,若有所思。
那天在酒楼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云卿安发现什么,猜到什么。
非阴,即明,看似容易。
他倒是想直接动真刀真枪,可容易吗?
深秋越来越临近节点,一转眼半月已过。
司马厝虽是劳碌惯了的,但混起来过起安逸日子来倒也不赖,象征性地管管职务,不时去拜访广昌伯府或者苏家把礼节做到位。
只听风月事,不闻塞外音。
不论是往耳朵里堵棉花,还是直接蒙头睡大觉,反正别让他听到有关“朔边”“战事”等字眼,他就干脆什么也不去想。
若非如此,他又能做什么呢?反正澧都逍遥快活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也无妨。
将混样贯彻到底,才好让那些别有用心敲打施压的人对他退而远之。
一只绿黑色条纹虎皮鹦鹉踩在笼条上,扑棱棱地扇动几下翅膀,正在院落中晒太阳。
这鸟大爷是薛醒给送来的,除了睡和玩,就只会巴巴地叫唤着“好酒”“好吃”。
这可苦了时泾天天伺候,他这刚换完鸟食,就一偏头瞅见侯府下人正对着一盆里的衣服干瞪眼。
唉,时泾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自家爷要还云厂督的人情债,居然是以给他洗衣服的方式。
自然不是什么乐意之至的。
当时司马厝看到东厂番子小心谨慎地送来的曳撒袍时,脸色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此正是先前被烙上个鞋印子,又被司马厝伤处流的血给染脏了的那件。
记忆犹新。
尽管云厂督强调要欠债的人亲自动手洗,可司马厝可不管这些。
会听才见了鬼了。
于是乎,司马厝就这么干耗着,没说洗也没说不洗,下人也不敢轻易拿去处理了。
“风流大才子!”
虎皮鹦鹉忽而对着一个方向叫唤起来,时泾也跟着望过去。
只见薛醒手握一柄竹枝折扇,端的是一派风度翩翩,他正朝这边走过来,还边侧头同司马厝说着话。
“虽有千金,良驹难得。”薛醒在方才盯着照夜白哈喇子直流,这会酸溜溜地道,“啧啧!云督主大手笔,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果真是照夜白。
京贵跑马,横冲直撞以扬威。可谓是骄纵飞扬的意气盈满了整条道路,鞍马闪烁的亮光照得见细小的灰尘。
司马厝心底轻嘲。
两人正交谈着往候府外边走时,一出门却见前方已停了一架马车,虽看着很不起眼,却被清一色的提刀番役围在中央。
司马厝眸光一沉。
他来做什么?
车帘微微晃动,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撩而开,露出云卿安噙着浅笑的面容,与司马厝遥遥相望。
“侯爷今日可待见咱家这不速之客?”
来都来了,又何必问呢。
司马厝眯了眯眼,道:“云督要是还能让人看得再顺眼些的话。”
“非玉质金相,不入侯爷的眼。”云卿安无奈道。
顺意方能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