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岭县至长留城下,快马不过盏茶功夫。
只是为至此处,于驻军帐中又另有安排,待裴倾勒马停在城门前时,日影西斜,已将日暮。
“城下何人?可是叛军将领?”
城门上守城的官军显然早得了消息,大抵也有明镜司的吩咐,故此见他停下便开口询问。
如今长留城门紧闭,不复往日繁华喧闹,分明是备战模样,也无怪他此话一问,城墙上登时架起弓箭来。
“我们公子应李司长相邀前来,还请通禀。”裴礼跟随前来,朝着上方守军朗声说道。
但见那人消失在城门楼上,不一会,倒是又出来一个身着甲胄的将领。
“裴大人勿怪,实在是如今乃多事之秋,城门不得不紧锁。若是往日,必要恭迎裴大人入城,只是早先明镜司的李司长吩咐过,若裴大人前来,只允裴大人一人入内。”
“公子,这明显有诈。”裴礼面露担忧。
裴倾看向他:“他们百般防着,自然怕我另有准备,你在此等着就是,若我明日还未出城,便按照之前的交代去寻杨叔。”
“公子……”
裴倾朝他笑笑:“我既敢来,自然有些把握,不必担忧。”
裴礼还想说什么,可想到公子的脾气,终究没有再开口。
裴倾见他明白了,这才策马上前:“裴某一人入城,还请开城门。”
裴礼驻马原处,瞧着自家公子策马入城,攥了攥腰间的佩剑。
*
长留官署,如今已由明镜司驻守。里三层外三层的明镜司侍卫让这里瞧着不像是一座城的衙署,反而像是帝王行宫。
裴倾由明镜司侍卫引入其中,天寒地冻,开门入内,屋里却温暖如春。
李况正坐在屋内,面前摆着蔬果佳肴,原有乐师奏乐,他入内来,那乐声便适时休止。
“裴大人,好久未见,可还安好?”
李况坐起身,面含几分笑意看向裴倾。只是他身份特殊,不知是否是在明镜司日久,笑起来有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裴倾只当未听懂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开口道:“劳李司长挂念,一切都好。只是李司长不在上京值守,反到了这长留城中,实在让人意外。”
“裴大人可莫要取笑,我为什么在这,旁人不知,裴大人还能不知?”
“裴某来此,是李司长相邀,如何知晓?”
李况站起身来看着裴倾:“前月上京收到消息,裴大人被一伙前陈叛军所掳,带到了建川,徐茂存几人被押回上京时,圣上大怒,命我一定要救裴大人出来。可我才到了长留不久,就听闻前陈人已经渡江而过。裴大人,这可有些快了吧?”
“李司长不妨明言。”
李况负手走到裴倾身边,上下打量一番:“今日我邀请裴大人前来,原本是没抱着能见到裴大人的希望,想来裴大人这么重要的人质,叛军必得是严加看管。可没想到,裴大人到的这样快。那前陈人竟如此心善,就这么放心裴大人孤身一人前来?”
他的话虽是问句,但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倘若裴倾未和叛军“暗通款曲”,他这么重要的人质,又岂会这么轻易被放出来,还进了长留城中?
裴倾既来得这样容易,那只能证明,他与那伙前陈人是一起的。
朝堂上的人自然不愿相信裴倾会谋反,但李况不同,他本来就瞧着裴倾有几分不顺眼,如今更是似抓住了把柄一般。
这些话他早准备好了,就等着当裴倾的面说出来,瞧瞧那位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的反应。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裴倾面上仍是得体的微笑:“李司长消息灵通,想必知晓,此次大军北上,为的是当年寒衣卫的真相。是李司长放出消息说,明镜司已掌握了寒衣卫一案的所有情况,既是这样重要的事,裴某自然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愧是裴大人。”
即使被人当面指着说是反贼,都能面不改色,还记得此行的重点。
李况抬手拍了两下,似乎是对于这位裴大人的应答颇为欣赏:“明镜司是掌握了一些与寒衣卫当年之事相关的消息。”
他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随意拿了一颗小果子放入口中,待吐出核来,才又接着道:“只是,我为什么要告诉裴大人呢?”
“既并不打算告知,李司长又为何邀我前来?”
“我为明镜司司长,奉圣上之命捉拿反贼,如今裴大人已自投罗网,我还需再说什么?”
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瞧着立在屋内的裴倾。
上京闺秀无不暗自心动,只是无人敢明言,这样的传言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面前这人便是身陷囹圄,都有种泰然自若独立于世的气质,这还当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只是可惜了,行差踏错,虽是一步,境遇也判若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