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似乎定格在我眼中,前行的大军变成了一幅死板的画。烈烈冬风吹动军旗,铠甲泛着寒光。
“姑娘、姑娘。”文竹见我怔愣,试探性叫喊了两声。
我回过神看向她,她把脖子缩进衣领小声开口:“外边太冷了,姑娘早点回吧,别冻坏了。”
我点点头,文竹松了口气,朝楼下望了一眼,语气轻松了些:“姑娘是第一次见出征大军吧,没什么可担心的,二王子带领的军队一定会胜利的。”
是吗?
我嗯了一声,转身离去没再多看。
回到屋内支走文竹后,我去了苏全孝的房间,看到了那盆草。我忍不住想它会不会感到孤独,在同类全部被萧瑟的冬打败后。
这次我没有听到它的回答。
文竹见我捧着一个盆回来有些吃惊,见到盆里的草后皱了皱眉:“姑娘,你怎么带着一株草回来了?”
我把它放在窗台上:“我怕以后没人照顾它,所以带回来养着,它挺特别的。”
文竹以为这是姬发托我照顾的,没再多问。看了它一眼,捧场回复道:“是挺特别的,难得这个季节还有没枯萎的草。”
我点点头,嘱咐她:“要是我有什么事耽搁了,你照顾好它。没多难,偶尔浇浇水,让它晒晒太阳,要是闲着,陪它说说话什么的。”
文竹笑笑:“我说话它还听得懂不成?”
我也笑:“万物有灵,没准儿哪天你还能跟它讲话呢。”
文竹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只是笑着点头说她知道了,让我好好休息。
温暖的床榻像是美梦,凛冽的寒风笼罩着外面残酷的世界。
苏全孝再次被殷寿传召,他深知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如今有一种莫名的超脱之感。
殷寿并没有当即处死他,甚至让自己坐下和他聊天。
那是苏全孝对殷寿的话最反感的一次。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觉得殷寿脸上带着伪善的面具,说出的每句话都刺耳无比。
“你的父亲是逆贼,但你不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一时冲动会给你带来什么,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苏全孝很想打断他,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默默听着,觉得面前的殷寿十分陌生,他的话包裹在一层雾气里,让人迷糊。
离开房间,那种模糊的感受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散了。
苏全孝回想起殷寿的话,只觉背后一阵凉意。
他在暗示自己什么?为什么还没按惯例杀死自己?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冬天的夕阳势单力薄,在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瞬后就消逝了。夜幕拉起的速度很快,质子们在旷野里点起一团火,围坐着却沉默。
姬发透过篝火心不在焉地观察着众人的神色。殷郊在他身旁愤愤灌酒下肚,崇应彪低头喝闷酒看不清表情。一些人脸上流露出哀伤,明明灭灭的火光辉映下像是红了眼眶。
明天就到冀州了,今晚大家却不似从前热情高涨。
喝完酒很快有人离开了,崇应彪第一个站起身后被拉住:“再等等吧,还有人没来呢……”
崇应彪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在远处的帐内,鼻尖哼出一口气:“谁知道是死是活。”
姬发一下站起身怒视他:“你什么意思!”
崇应彪靠近他,眼神轻蔑打量:“别在这儿装好人,明天多杀几个反贼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殷郊扯住姬发的衣角让他坐下,将酒壶递给他,见姬发灌下一大口后泄愤似的抹了抹嘴角,苦笑着开口:“他就是这个死样子,不过明天的仗,必须打得漂漂亮亮”,后面几个字他说得很轻:“也算是为苏全孝报仇。”
说完后他灌下一大口酒,复归沉默。
杀死苏全孝的父亲和族人,就能算为他报仇吗?
姬发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是这样的逻辑似乎也没错。他顺势躺在草地上,湿凉的露水刺激着颈边的皮肤,想起了徵野。
她和苏全孝过去一直很要好,不想让她担心,所以自己一直尽力隐瞒。
如果是徵野,面对明天,又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