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德才兼备,言行如一,还望师叔慎言,勿要诋毁中伤。”
陆续暂时想不出如何对付方休,抹黑师尊的言论,却是一定要直言反驳的。
他说完便走,脸上参着半真半假的愠怒,也正好可以借此摆脱对方的纠缠。
谁知方休仍然不依不饶地跟上,继续在他身边左晃右晃,还装模作样假意叹气:“师兄的外表太具迷惑性,世人都以为他是面慈心善的正人君子。”
“可是小曲儿,你想啊,小石头什么样,我什么样,师兄能是好人吗?”
见陆续大步朝前,充耳不闻,他嘴角扬得更是得意:“森罗剑的传人,自古以来不是伪君子,就是真小人,没一个心性好的。”
“你现在不信我的话,等日后看清师兄的真面目,可就晚了。”
能这样诋毁自己的道统传承,还将自己一起骂进去的,陆续孤陋寡闻,没见过几个。
更无法理解方休的得意洋洋究竟来自何处。
可惜对方是道行高深的绝世大能,他只能心中默念“脑子有病”,如念清心咒般压下自己的恼怒与厌烦,继续置若罔闻。
走到大道的分岔路口,方休还在胡言乱语喋喋不休,大有要跟着他回住所的打算。
陆续不胜其烦,急于摆脱对方,索性把心一横,停下脚步:“师叔方才说,想要怎样的谢礼?”
方休也在他旁边停步。
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如今过了这么一会,自己都想不起来。
他眨了眨眼,回想片刻,才记起,似乎说的是:“亲我一下?”
大道两旁生长着干枝粗壮,亭亭如盖的巨大花树。万树千花红艳欲燃,磅礴绮丽。
陆续心中冷笑,嘴角扬出些微似有若无的弯度,漫不经心答了句 “行”。
并趁着对方猝然怔愣之际,将他猛地一拉,抵到了路旁的树下。
他单手撑在树上,稍稍贴近了双方的距离。
二人都是竹清松瘦的修长身形,方休还要略高出一些。
陆续微仰起头,一脸嫌弃的冷漠表露无遗,敷衍问道:“亲哪?下颌还是脸?”
他一旦气性上头,就是刚毅决绝的性子,刀剑加身都面不改色,何况一个无关痛痒的亲吻。
——也不信对方真敢让他亲下去。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作势就要靠近,才微动了一点,方休就如他所料,先行退避了。
只是退避的方式远在意料之外。
以二人的实力差距,方休要避开他,易如反掌。只需心念微动,就能如风似电移出几步之外,快到陆续难以看清。
方休也确实如风似电,瞬间脱离了陆续的视线——他掐了一个缩地成寸的咒诀,消失了。
连一溜烟都没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了陆续一人撑在树上,独自承受着山风吹下来的落花。
陆续:“……”
他虽一直斜睨着白眼,却看得清清楚楚,在贴近的那一刹那,方休神色骤然剧变。
他脸白如纸,霞红却从脖子一路飞速蔓延,霎时染到了耳根。
嘴上说的轻佻放浪,实则是个脸薄的清纯少年郎。
明明是方休先出言挑衅,如今这局面,反倒成了陆续轻薄良家少年。
艳红花瓣璇落在浮光暗耀的净白肩头,陆续呆愣了几息,才回过神收回手。
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不过经此一事,方休或许会暂时避开他一阵子,勉强能算好事一桩。
他转身,准备取道回家,身形刚动,倏然又是一滞。
几步开外,赫然立着两个如松竹般挺拔颀长的熟悉身影——绝尘道君和秦时。
他俩显然已经到了一会,将方才树下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光天化日之下,陆续调戏师叔,被师尊和师兄逮了个正着。
无论起因如何,他的举动在旁人看来,都是不折不扣的登徒子。任何的推脱辩解,都显得苍白和可笑。
幸好此时没有其他路过的同门,否则那一幕被传出去,在“天资平庸,仗势欺人”之上,又会新添一句“轻薄放浪”。
陆续两步走到石道上,乖顺地低眉拱手,认错告罪。
方休曾说,想见识一下,陆续若是亲他,绝尘道君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目的其实已然达到,可惜人跑了。
陆续悄悄抬眼,暗中打量师尊。对方神色一如既往,嘴角轻扬,挂着清浅淡笑,和往日并无不同。
方休的胡言乱语,果然不可信。
“阿续,”绝尘道君微叹一声,“熙宁生性顽劣,你师祖当年都管教不了,为师这个做师兄的,更是难以管束。”
陆续微怔,随即明白,事情的前因,师尊也一并看在了眼里。
他调戏师叔的罪,师叔自己也占了一半。
炎天界的修士,不似文人,大多没有表字。方休是陆续目前所知的唯一特例。
从他“至死方休”这个不怎么雅意的名号来看,长辈也是头疼他的性格,所以取字熙宁,希望他能熙和安宁。
——不仅和名相对,更是希望他能消停一点,别一天到晚无事可做,四处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