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苍龙出角,角宿为灾,唯有朱雀张宿可解。三位大巫皆算出此天机,此前也一一应验。凭你空口白牙,就要我们开罪于河伯?”
铃兰村村口的铃河边,村长、族老、乡民父老皆齐聚于此。岸上摆设供桌香烛,器皿飨牢,五彩幡旗——俨然一个道场。又有三人着披彩红衣,戴黑羽彩珠帽,分立于道场三角——这就是族老口中的大巫了。
族老言毕,村民们龇牙咧嘴道:
“你一个外乡人,事情结束拍拍屁股就走,谁来管我们死活?”
“喜童可是大巫千挑万选出来给河伯上通诸天的使者,你如何说我们做那劳什子人牲?”
化名苏樱的越江吟默默叹口气——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于是不慌不忙等他们声音小些。这具安乐伯府千金的肉身还未及笄,娇小纤瘦,孤身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田野农人之中,多少有些好笑。
众人骂声一片,只有一位趴在花篮旁泣不成声的妇人望着越江吟。她的女儿甜姐儿被批命成了什么“朱雀张宿”,选做这一季的喜童,要请河伯带去平定“苍龙角宿”的凶象。
待周围稍微安静些,越江吟才开口道:“若说我是外乡人,你们其中两位大巫,不也是外乡人?”
“关你什么事!”一人怒吼道。
其中一位大巫看看时辰,声音有些急促:“寻常凡人莫要胡搅蛮缠,耽误了时辰,河伯便不接喜童了!”
村民们一听,又是急怒又是害怕,两年前那几场大水,淹死了不少庄稼牲畜,还有不少村人伤亡。
“到时候苍龙发怒,河伯又要发水淹了我们!”
在大巫的示意下,几个弟子围堵着越江吟,伸手就要拉她。
越江吟自然知道大巫在急什么。她的视线从河边的花船扫到远处的河心,当那只漏水的小船载着花篮中的喜童行到河中时,会彻底沉没,就是所谓的“河伯接走喜童”。而潜水在其中的汉子,便会将喜童抱走,带上岸交给买家。
这就是一个装神弄鬼以拐卖孩子的骗局!
河心的汉子不便露面,但是他终究是人,再擅长泅水,也撑不了多久,所以大巫才会着急。
而得到消息后救人心切,先走一步的越江吟,必须想办法拖住局面。于是她侧身避开围堵,几个来堵她的弟子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越江吟就不见了。
她快速移到花篮旁,俯身看了眼花篮中总角小童,抬头对大巫道:“河伯眼光也太差了,这种泥娃子,他也要?”
喜童甜姐儿她娘:……
一个大巫正要反驳,被另一个大巫拦住。他从族长说越江吟是外乡人时,就在琢磨新的计划了。
越江吟继续道:“这样的‘朱雀张宿’,就不怕河伯见了,说你们敷衍了事,大怒发水吗?”
那甜姐儿本来也是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上了花篮,但鹓动鸾飞的越江吟往她身旁一站,确实莫名其妙就粗糙寒碜了许多。
众人陷入沉思。不想甜姐儿她娘气得大骂道:“我姑娘哪里差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之前成功献出喜童的人家,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认同。
认同吧,有点伤邻里关系。虽然不舍,但毕竟他们的喜童没被说差,也就是证明他们家养得好,能压别人一头,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认同吧,万一送出去,河伯真发怒了,他们的孩子不是白白送给神明了?
越江吟:……
这届队友不好带啊。
气氛诡异间,三个大巫忽然唔唔呀呀开始跳大神。众人忙屏息叩拜,生怕打搅了神通。
不少人窃窃私语:“大巫忽然施法,是不是河伯等得不耐烦,要发威了?”
“都怪这妮子,要是河伯发怒,误了苍龙,都是这小贱蹄子的错处!”
“就是就是,收了她去罢!”
越江吟冷眼看着跪成一片的村民,其中还有甜姐儿她娘,不禁想冷笑。
这里是钟点小说《枭心鹤貌》的世界,两年前,她在京城安乐伯爵府二房嫡长女“越江吟”的闺房醒来。
“越江吟”本是伯爵嫡长女,却被二房掉包,成为一个前三章在二房受气扶弟,三章后被新婚丈夫——大反派和凝影弄死的炮灰。
书中的大周朝,和每一个封建王朝一样,在昙花一现的发展和繁荣后,便走了下坡路。如今虽还没到崩溃边缘,但也危如累卵。民生凋敝,民智未开,蚩蚩自愚。社会秩序混乱,官府职能常常形同虚设,男主和大反派为夺皇位神仙打架。
为了自救,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趁机逃离京城,远离剧情中心点;第二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开启民智,守护地方。
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就要一群人的力量。一片叶子最好的藏身之所,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现在且不管铃兰村村民如何封建愚昧,这孩子,她是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