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平被宫人们簇拥着来到藏书阁外,只是他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含碧已吩咐了授课时只能是他与太傅二人,就连易内侍也只能候在外间。
月洛少不得要安抚他几句,赵承平还是紧紧攥着内袖,颇有些局促进了藏书阁。
沈琢坐在藏书阁内宫人们早已收拾好了一处地方,赵承平回忆着月洛教他的话,行了个礼道:“见过先生。”
不同于他想象中的严厉,沈琢只是温声道:“陛下不必拘谨,某虽是受太后娘娘之命来为陛下授课,也不会刻意为难,识字倒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懂礼。”这话跟含碧倒是如出一辙。
见这个老师如此温和,赵承平心中的紧张消散了些,不至于完全放松下来,不过还是坐到了宫人替他准备好的椅子上。
不过即便坐下,沈琢也要比他高上许多,他翻了一眼赵承平带来的书,却并不急着教他识字,只是读了一篇传奇故事。
赵承平在朝阳宫被人捧着,只是他们也从不对自己讲这些,于是他饶有兴致听着沈琢说下去,他嗓音温润说话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听完这个故事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之后,沈琢这才翻开《三字经》略教了他几个字,不过倒也并不强求他能一一记住,期间他并未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教的极为认真。
是以,赵承平出了藏书阁反而有些期盼明日再见到这位太傅,回了朝阳宫,他甚至破天荒将今日识得字又看了一遍,又让易内侍一直在他身边念叨着,以免明日沈琢问起来自己忘了。
花芜则将这消息报给含碧,含碧手中批折子的手顿了顿,方才道:“皇帝愿意听他的话这总归是好事,他如今还是小孩子,却也不能总想着玩,再出一回上次的事情也折腾不起了。”
花芜自然知道也是这个理,寻常人家的孩子长大了尚且要肩负门庭,何况皇帝?
“再看看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报与我知晓。”含碧吩咐完,又拾起朱笔开始批折子。
花芜却并未急着退下,反而又另外禀报一事道:“玲珑姐姐来信,说是北狄如今虽还在内乱,恐怕再过数月便会平息。”
含碧倒也像有了准备,连手都未曾停一下,“知道了,让她在那边注意着些,保全自身才是最要紧的,若北狄真要发兵,我朝也不会坐以待毙。”
“是。”花芜恭顺道,心中虽担忧玲珑,可她到底有武艺傍身,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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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如今虽是秋日,秋风刮在人脸上也如刀割般。
玲珑裹着袍子,头戴兜帽,毕竟她这长相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些,北狄的探子不日便给她递信,而她会先告诉奚无名这消息,再写信送往京城。
她熟门熟路来到奚无名的军帐前,外面守着的军士见了她倒也习以为常,“姑娘,将军去了校场,并不在此处,您还是等会再来。”
军士隐约知道玲珑是宫中某位贵人派来的,是以说话总归带了几分客气,玲珑却道:“无妨,我就在此处等将军。”
外间寒风凛冽,好在奚无名不多时便回来了,驻守的军士忙行礼道:“将军。”
奚无名身披一身玄色盔甲,十分高大,看着颇有几分煞气,这几年在战场上的历练让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禁卫统领,如今反而更为杀伐果断些。
见了一旁的玲珑,奚无名先进了营帐,玲珑随后也进了营帐,帐内燃着炭火。
奚无名大马金刀坐在炭火旁的椅子上,玲珑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下,一落坐玲珑也不拐弯抹角,只是直接道:“北狄的线人传信,恐怕北狄二皇子在如今的北狄皇位斗争中更据上风,而他嗜血好杀,若是登位第一件事情恐怕便是出兵。”
北狄的继承制并非嫡长,而是看谁更有能力,这部族最是信奉弱肉强食那套,夺位失败者的下场便只有死或远走他乡。
“是否还能拖延一阵?”奚无名问玲珑道,玲珑则微微皱眉,“不成,二皇子登位恐怕只是几月之后的事情,大皇子便是不死也会被驱逐永远不得回北狄。”
奚无名闻言却有了个主意,“既然如此,若二皇子执意出兵,我们便先接纳大皇子,打着帮他夺回皇位的名义回击,这样也算是师出有名。”
大皇子若夺回皇位,顾忌着这份恩情与战后北狄还需休养生息,估计边关又可保几十年太平。
玲珑对这计策不置可否,只是道:“此事还需要请示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会写信让娘娘做好万全之策,不过以太后娘娘的谋略,恐怕出兵督战的人选已有了。”
商议完毕,玲珑走出营帐,斟酌着该如何与含碧回信禀报这事,她的居所在边关城中的一处小小宅院内,这也是含碧安排的,她甚至还有一个别的身份便于伪装。
城中的街道上有人叫卖着胡饼,玲珑想了想还是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个,又状似无意对那买胡饼的商人打探道:“老丈,这样的天气怎么还出来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