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陵城乃至整个大周,凡有书肆之地,皆有“陵城老妪”的书。
一时间,喜爱欣赏者有之,厌恶鄙夷者亦多见。
某些所谓才子文人作文痛斥,称“陵城老妪”言谈不经,荒悖至极,此种书籍流传于市,只会毒害世人,引得女子不安于室,危害社稷。
江意卿听闻,唇角泛起讥笑,洋洋洒洒写了篇文章。
“……男子真真地三妻四妾、豢养外室,也未见掀起什么风浪,怎么老妪不过是在书中戏言,假想出几个胆大有趣的女子,便成了大逆不道?
一面说男尊女卑,男子乃社稷栋梁,家中顶梁柱,另一方面却又如此轻易地被女子所祸害,怎的这顶梁柱何以这般脆弱?
当真是人在上位待久了,见不得屈居位下的人说一丁点忤逆之言。不过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罢了。”
此番言论传扬甚广,一时间议论纷纷吵吵嚷嚷,自然也传到了在江南游玩的楚矜耳里。
他也曾读过陵城老妪的书,喜爱她言辞犀利,故事别开生面,从字里行间窥得,她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便生出了结交之心。
因此他提早动身,径直去了陵城。
逛遍城内各大书肆、茶楼,楚矜也没打听到半点陵城老妪的消息。
这日,他在途经一间书肆时,遇见一位白衣少年,风度翩翩地立在那儿,粉面朱唇,容貌俊美,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分外夺目。
楚矜怔了怔,他久经风月,一眼便看出这少年是女扮男装,登时起了亲近之意,遂走上前去,笑着搭话:“店家,近来可有什么新鲜的本子?”
白衣少年闻声侧首,见到他似是愣了一下,旋即垂下眼来。
楚矜心内得意,面上却不显,桃花眼泛着柔情,俊脸含笑:“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在下楚矜,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白衣少年便是江意卿,她扮男装出门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没成想会在这里遇到楚矜。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要说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曾经真切地喜欢过他一段时日。
江意卿垂眼须臾,抬眸凝视着面前的锦衣少年,冷声道:“借过。”
说罢径直绕过楚矜,拂袖而去。
楚矜一时间愣住,她竟毫无所动?
寻常女子见到他来搭讪,无不是面色绯红娇羞不已,怎么她如此冷淡,眼神中还浮动着明晃晃的厌恶?
莫非她看出自己对她有意,故而在欲擒故纵?
楚矜微一挑眉,薄唇微勾,有趣。
他命人悄悄跟着江意卿,得知她进了江府的门,便猜测她是江府的小姐。
翌日,楚矜特地打理一番,带着各色礼物登门拜访。
江老爷见他衣着不俗生得俊美,又一副京城口音,不禁疑惑:“敢问这位公子,与我们江家有何渊源?”
楚矜随口扯谎:“江世伯,晚生姓楚名矜,小字敬修。家父与世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多亏世伯相助,家父才得以逃出生天,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家业。家父年迈不便于行,便吩咐晚生前来陵城,略呈薄礼,以酬谢世伯的大恩。”
江老爷早年行善无数,冥思许久也未想出有这么号人来,但见他言谈举止出自大家,神情动容情真意切,便也没再多想,笑着称他世侄,吃茶叙旧。
楚矜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又博学多识风度翩翩,端的兰芝玉树佳公子,既起了讨人欢心的心思,便无有不成的,不过一顿饭功夫,便引得江老爷青目,对他十分喜欢。
听他提及在陵城尚未有地方落脚,便邀他在府中小住数日,春光正好,可悠闲游览江南景致。
楚矜推辞再三,勉强应下,便在江府住了下来。
江意卿得知此事时,又惊又怒,“爹,您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还叫他住进家来?”
江老爷自不是傻的,他早已看出楚矜身份不俗,非富即贵,既然他愿意与江家攀亲,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若是居心不良,便乱棍打出去。
若是个好的,留着与意儿作配也未尝不可。
他将这番想法与女儿说了,却没想到江意卿俏脸微沉,冷声道:“女儿暂且没打算嫁人,爹还是别费心思了。”
说罢便回房收拾行李,与娘亲知会一声后,带着丫鬟登上马车,径直去了姨母家小住。
楚矜对此浑然不知,他自以为棋高一着,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江府晃荡,想着总有一回能遇见江意卿,却没成想等了十天半月,也没见到她的影子。
他按捺不住跑到江老爷面前旁敲侧击,这才得知,在他住进来那日,江意卿便去了姨母家,直到今日都未曾回来。
楚矜有苦说不出,心内郁结,这才意识到江家小姐似乎真的厌恶他。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