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而尽盏中茶,他才觉得造诣稍微消散了一些。
秦明殊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小厨房,平日世子每日都要沐浴,她沾了世子的光也能每日沐浴一番,是以小厨房早就备好了热水,她便吩咐小厨房煮一些驱寒的姜汤,煮好后送到世子房中。
招呼着奴仆将热水送到世子房中,秦明殊先他们一步回到了主院中,先是站在门外出声询问主子,等得到主子应允后,她才推门进了屋子。
推门而入看清楚房中的情景后,她发现世子并未换下身上的那身湿衣,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想到自己在世子府门口那句不合时宜的话语,顿时噤了声,歇下了心思。
到底她只是个奴仆,有些事情不是她应该操心的。
“世子,一会儿热水就送到了,等您沐浴完,奴婢再送些姜汤过来。”
垂首说完这句话,秦明殊就静静等着世子发话让她离开,可自打她说完这句话,房间中静悄悄的,世子迟迟不发话,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屋内没有点蜡烛,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她悄悄抬首想要看一眼世子的神情,最后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漆黑,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
不多时奴仆就抬着热水进了屋,滚烫的热水倒进浴桶,惊起一片氤氲,因为世子沐浴的时候不喜旁人近身,是以奴仆倒完热水以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屋子。
原本热闹的屋子再次陷入一片沉寂,秦明殊逐渐感受到了如坐针毡的意味,世子迟迟不发话,她也不敢离开,最后她是在是熬不住了,这才开口小心翼翼试探道:“世子,奴婢先退下了,等您沐浴完再来送姜汤。”
此话刚刚说出口,便听裴钰道:“明殊,你留下伺候。”
霎时,秦明殊的心跳声再次加快,世子的语气如此平静,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世子不是向来不喜欢沐浴时旁人在身边伺候吗?
黑暗寂静中,一切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终于,世子再度开口,“还不过来?”
霎时,她的思绪被拉回,世子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容不得她拒绝,而她身为贴身侍女,这些事情也容不得她拒绝。
她睁眼在黑暗中仔细分辨着方位,随后走到裴钰身旁,伸手想要替他脱下身上的湿衣,她纤细柔软指尖触碰到阴冷潮湿的外衣,那一瞬间,秦明殊只觉得自己碰到了一条湿漉漉的水蛇,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缠上,随后绞杀而死。
忍着那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垂首替他脱下身上的外衣,等到只剩白如雪的中衣时,秦明殊的动作间已然带着分明的纠结,可是世子没有发话,她就知道自己要继续。
好在屋内一片漆黑,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她默默吸了一口气,除去中衣。
安静的屋内响起一阵流水潺潺声,不多时,裴钰才再度开口吩咐道:“明殊,你退下吧。”
秦明殊低声应答,微微舒了一口气,随后走出了屋子,木门开合间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在漆黑的夜间分外明显。
风雨潇潇,距离世子沐浴完还有一段时间,秦明殊驻足在屋檐下,雨丝如线顺着黛青色的檐角坠落,她抬首望了眼天,但见乌云蔽月、夜色沉沉如墨,如同她的心情一样。
花照水、水映月,心事深深问几许。
花落雨、檐绊珠,恐多情连累美人。【1】
低低叹了一口气,她撑起放在墙壁旁的油纸伞,只身没入雨丝连绵处,墨绿色的裙裾早就被雨水打湿,行走间湿漉漉贴着肌肤,凉意竟是比风雨更加刺骨。
仿佛一条水蛇顺着裙裾攀援而上,慢慢缠绕起她的身体。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无路可逃。
那条蛇明明已经捉到了猎物,却并不着急吞食,而是很有耐心地盯着他的猎物,漫不经心地欣赏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断其生路,予其慈悲。
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