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提醒她。”
离别的日子转瞬即至。
费迪南出发的那天,家里的所有人都来到门口送行。
年轻的公爵抱着刚满一岁的露易丝,与苏菲并肩坐上敞篷马车。
前往火车站的途中,费迪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离愁别绪。
他始终面带笑容,耐心地教怀中牙牙学语的女儿认识这个世界:白蜡,云杉;雪绒花,风铃草;知更鸟,金翅雀……
露易丝那双与苏菲如出一辙的浅蓝色眼睛,随着费迪南的手指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偶尔,还会蹦出几个父亲重复过的单词。
父女俩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甚至令苏菲产生了错觉——仿佛这只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普通夏日,而他们正在去郊游的路上。
但火车站终于还是到了。
马车停下,费迪南抱着露易丝踏上月台。
“宝贝,再亲爸爸一口。”
费迪南笑着对露易丝说。他托在女儿后背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悄然握成了拳。
露易丝咯咯笑着,将口水印了父亲一脸。
苏菲从他手中接过女儿。
费迪南掏出怀表看了看。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苏菲,静静地、深深地凝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如此清晰——他甚至没有试图掩藏这一点。
或许是被月台上浓重的离别气氛所感染,苏菲隐忍多时的泪水倏然而下。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
费迪南快速地、紧紧地拥抱了妻子和女儿。
“……过些时候见。”
他终于对苏菲说了踏上月台后的第一句话,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
然后,不等苏菲回答,他拎起手提箱,转身踏上了火车。
苏菲望着费迪南的背影消失在厢门后。
她以为他会回头,但是他没有。一次也没有。
列车缓缓开动。
乘客们一个接一个地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想要再看一眼送别的家人和朋友。
苏菲抱着露易丝随火车疾走,努力寻找费迪南的面孔——但人实在太多了,挥动的帽子也太多了。她无法分辨,其中究竟有没有来自他的那一顶。
她只好停下脚步,遥遥挥手。
怀中的小小女童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忽地大哭起来。
刚刚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这个蓦然浮现的念头,令苏菲的心控制不住地抽痛。
她回到帕森霍芬,却发现这个童年的田园乐土笼罩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所有与童年相关的人都离开了这里,那些在湖里游泳和钓鱼,在花园与动物嬉戏的回忆反过来成了沉重的枷锁。
夏日漫长的白天令苏菲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读书,弹琴,陪露易丝玩耍,她都尝试过了,却没有任何一种活动能够填补她生活中的空虚。
德法之间的武装冲突占据了所有头条新闻,战报源源不断地从前线传来。
7月28日,路易-拿破仑御驾亲征。
8月2日,法军入侵萨尔布吕肯。
8月4日,普鲁士-巴伐利亚联军反攻,突袭维桑堡。法军溃败,阿贝尔·杜埃将军阵亡。
8月6日,两军在沃尔特交战。德意志联军惨胜,伤亡过万。
沃尔特!
收到发自沃尔特的电报时,苏菲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颤抖地接过,看着封面上“巴伐利亚王室第三骑兵团”的署名,几乎无法站稳。
“殿下,”安东妮扶住苏菲,“别担心——他们有很多理由发送电报。”
“一定是关于马佩尔的……只有他在第三骑兵团。”
苏菲攥紧了电报,拼命摇头,“战争时不会有人通过电报传递好消息。我没办法独自打开它……我要去找我的父母。”
最终,马克斯公爵打开了电报。
“天啊……”他轻叹。
“是什么?”苏菲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还活着吗?”
“他获得了军事功绩勋章。”
“为了表彰马克西米利安·伊曼努埃尔公爵殿下非凡的勇气和荣誉……” 苏菲接过电报,匆匆浏览了一遍。
“感谢上帝!”她几乎是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椅子上,“马佩尔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战友的性命,而且他没事!”
周日,慕尼黑圣母教堂为前线征战的士兵们举行了一场弥撒。
仪式结束后,苏菲点燃祈福的蜡烛,心却越来越沉重。
她想到马佩尔,想到戈克,想到大哥路易斯——想到这些日子杳无音讯的费迪南。
苏菲以为自己会对他的缺席适应良好,毕竟这段婚姻从来都不是她所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