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不想上战场,你不想死,更不想伤了脸以后做不了官,对吗?!”
仲海生终于确定了夏筠是发现了什么。
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随意找了个蒲团坐了下来。
“不着急,慢慢说。”
夏筠坚持不懈地问:“你让徐昭去做什么了。”
仲海生眼神忽然看得很远,他说:“我这些天,日日都在想,为何男子就要去打仗呢?”
夏筠露出了隐忍的表情。
她听出来仲海生是要发表长篇大论了。
仲海生继续道:“从小到大,我的父亲要求我凡事必须要做到最好。诗书礼易须得背全,琴棋书画至少得通弈棋。我得做官。如果不能做官,那整个家族便没了支撑。我还得是君子。君子须得方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谦虚柔和。我甚至多看一眼喜欢的东西,就得被说玩物丧志,辜负了家族希望。你说,这样活着,有意思么?
“后来我遇见了昭昭。她真漂亮啊。小时候与她一起,她打秋千,我背书。她睡懒觉,我习字。她身上有最漂亮的簪花和衣服,会跑来问我好不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她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最好的。谁也不会对她说,君子须得如何如何。太自由了。”
夏筠牙齿打着颤,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觉得那是自由?”
仲海生疑惑地反问:“这不是自由么?”
“你觉得她嫁你,自由?”
“她喜欢我,嫁我,有何不自由?”
“她不能读书习字,是自由?”
仲海生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一股温柔的悲悯:“你也是女子,你应知道,女子本就不适合读书习字。连很多男子都没法读懂的东西,女子读了,只会比男子更压抑。”
仲海生道:“我一生没有对不起的人,就算是昭昭,我也给予了她最多的爱,让她不必为俗事烦忧。即是如此,当我需要她的时候,她为何不能替我付出哪怕一点点呢?”
夏筠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头很痛,痛得她恨不得打仲海生两巴掌。
这样想着,她便也这么做了。
翁蔷惊讶地看着夏筠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房间里啪啪两声,仲海生的脸上瞬间浮现起红印。
夏筠咬着牙道:“你不配为人。”
仲海生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夏筠:“昭昭可以怨我,但你为何怨我?”
“我怨得,她也怨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怨得。你的诗书礼易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自大又自卑,你这样的人,怎堪得大任!不体谅昭昭的苦楚便算了,你还将她从希望推到绝望里,你是人吗?她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我也喜欢她啊,我回报了同样的喜欢,甚至更多。那我拿回来一点,又如何?”
夏筠道:“你从未将昭昭当与你一样的人看过。”
仲海生看起来很是惊讶:“你对我偏见太深了。”
“确实偏见太深了。”夏筠深深地看了仲海生一眼,“我竟会以为,昭昭跟着你是好事。”
仲海生道:“你是昭昭的朋友,又是她的恩人,但你不是她的丈夫,我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恍若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夏筠突然想起,是啊,为什么她会如此愤怒呢?明明妻为夫纲是正常的事,三从四德也是正常的事,闺阁女子需要依靠更是正常的事。但她为何就是如此的——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