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腰她们只管安排了授课的地点,其余上多久的课、课上讲什么,又或者是谁先讲谁后讲,则是全然不管的。
何孟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她们虽是生了几分胆怯,却也不敢叫皇后等人等太久,正琢磨着叫谁心一横打个头,却忽然发现中间的人站了出来。
定眼一看,正是单娇然。
她今日换了一身浅素色的对襟上裳,下面则是一条浅碧色的下裙,头上用蝶钗挽了一个朴素的发髻,双耳坠了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
这身打扮很是低调,加上她一贯低眉耷眼的形容,愈发不显眼了。
可谁都没想到,这种人人紧张的时候,反是她第一个站了出来。
单娇然还是垂着脑袋,肩膀向内收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叫她如芒在背,但她却不好再退回去,只慢吞吞又往前走了两步。
她的动作叫其余人回过神,楚云腰敛去面上的惊讶,温声道:“那就单夫人先来,单夫人请吧。”
几个皇子皇女都是被提前教导过的,见到单娇然走到最前的桌案后坐下,也没露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板板正正地坐好,再问候一声:“单夫子好!”
单娇然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小,好在这间屋子不算人太大,关了门窗后,屋里又没有旁人说话,便也能叫孩子们听得清楚。
单娇然没有去拿桌案上准备的启蒙书册,而是道:“我虽有念些圣贤书册,单若只论学识渊源,我却是不比何夫子和冉夫子的,只我自幼长在边关大漠,孤烟黄沙,甚是壮丽。”
“我对域外风情算是有些了解,再来便是玉门关内百姓生活,也可说与你们听听,你们可有兴趣?”
这些皇子皇女们自出生就被关在皇宫,莫说什么边关大漠,就是京城的景象都没有看过多少,闻言不觉心生神往,催促着夫子快快说来。
单娇然垂首一笑,声音越发轻慢了几分:“近几年关内情况不大好,不如前些年孤壮,百姓们素为生活奔波,已无多余的心力去寻生活中的乐趣,我给你们说的人文风俗你们也只听听罢了,若想去看,恐怕是不好见到了。”
“说起边关,北周百姓最先想到的,便是玉门关了——”
初时众人只以为她当真只是讲一讲关内的风土人情,然单娇然回京前待过的绝非仅仅玉门关,便是出关后的西域,她也曾随商队乔装去过。
她不会引经据典,但凡是自她口中出来的,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段段过往,发人警醒,引人入胜。
那些本不赞成单娇然来给孩子们启蒙的娘娘们也失了言语,双目微空,沉思良久,待再看向楚云腰时,目中已全是钦佩和赞叹。
——难怪殿下一意举荐单夫人入宫,原是慧眼识珠,早早辨出了人才。
单娇然知道十年前的关内是何等繁华,也知当下的边关百姓被繁重的苛捐杂税压得有多喘不过气来,就是因为见过那些好,才接受不了当下的烂。
只是身在皇宫,她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东西点到即止,再多就过了,何况她如今自身难保,家国如何,已非她要关心的了。
单娇然讲到:“玉门关到年底的时候会有八方大集,即关内商贾、南北两地商会、西域货郎、中原走商、海商及域外友人同聚关内,进行货物往来,我前些年去过几次,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外域人,场面甚是盛大。”
“且关内不似京中有许多束缚,越是往边关走,街上见到的妇人越多,包括未出嫁的姑娘,常有帮家里做生意的,我记得还有一个从北地来的女商人,凭一己之力建了自己的商号,卖些奶制品,在玉门关可出名了……”不知想到什么,她莞尔一笑,眼中流露出两分钦羡。
她的声音越来越平缓顺畅,仿佛已忘记了后面旁听的皇后和各宫娘娘们。
等她讲完玉门关的风土人情,喝茶暂缓时,底下的皇子皇女们也交头接耳起来,隐约还能听见周游念的小声向往:“我也想去看看玉门关的大集。”
随着单娇然将茶盏放下,这些小声嘀咕也跟着消失。
正当单娇然准备讲一讲域外的风土时,却见大皇子周元嘉举起手,他好奇问道:“我听母妃说,单夫子是上过战场的,夫子能给我们说说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吗?可是真的会死好多好多人?”
单娇然本平静的面孔顿时起了波澜,她不觉抓紧了桌角,呼吸也变得急促几分,定定地望着周元嘉,细看才发现她的视线根本没能聚焦。
楚云腰以为这是触及了她的伤心事,欲帮着将话题转移开。
然就在她将起身之际,单娇然开了口。
她垂眸看着桌面,声音越□□缈空洞:“大皇子问战场啊……这两年边关常有外敌骚扰,战事频繁,这战场可就多了,便是只有几十骑兵来犯,我方死伤也不在少数,大皇子还没见过死人吧?那肯定更是没见过被长刀腰斩后,上身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