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几人依次落了座。
殷宏镇坐在主位,殷延单独坐在他的左手边,林沁晚坐在右手边。
而苏时意自然要挨着殷子墨坐,这样一来,只有殷延单独一人坐在对面。餐桌仿佛变成了楚河汉界,无形中分割出了对立面。
又仿佛,他们几个才是一家人,而殷延,才是那个外人。
佣人一道道上菜,桌上的气氛静到有些诡异,场面不太像要坐在一块吃团圆饭的一家人,父子之间的对话反而更像两个上级领导在互相慰问。
聊的都是公事,一场家宴都快要变了味。
很快,林沁晚便主动开口缓和:“小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别总聊工作了。我特意亲手炖了参鸡汤陈妈,快把我下午熬的汤端过来。”
苏时意全程都尽量保证默不作声,面上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实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饭桌上的形势。
林沁晚让佣人端上来的是松茸鸡汤,每个人的手边都有单独摆好的调料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行添加。
而苏时意敏锐地发现,殷延手边的调料碟里,是没有香菜碎的。
殷延已经那么多年没回殷家,佣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不吃香菜。
也就是说,记得他的喜好,又特意叮嘱了佣人的人只有林沁晚。
而下午谈及殷延时,林沁晚的脸上又出现了一种明显的情绪。
是愧疚。
按理来说,豪门家庭里,像殷家这种同父异母的情况并不少见,无非是离婚之后再娶,可即便这样,林沁晚也没必要对丈夫前妻的儿子露出类似这样的愧疚情绪。
除非
一边想着,苏时意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到殷延身上。
男人独自一人坐在对面,吃饭时的动作斯文矜贵,浑身上下都透着距离感。
苏时意正陷在自己的脑洞里,脑补着一出豪门大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盯着殷延出神。
只见他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过手指,动作漫不经心。
殷延掀了掀眼皮,突然地开口:“苏小姐,好看吗?”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地朝苏时意的方向看过来。
几道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让苏时意彻底回过神,脑中难得短路了一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不过就是偷偷看了他几眼,这男人就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真够狠啊。
一旁的殷子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关切道:“时意?怎么了吗?”
苏时意只好硬着头皮,讪笑着编出一个借口解释:“啊我刚刚是在想,刚刚好像在大哥身上闻到了一阵很好闻的沉香,但又和普通的沉香不太一样,我有点好奇而已。”
她本身职业就是调香师,对别人身上的味道感兴趣也不足为奇。
闻言,殷子墨并未起疑,只笑着说:“你还真是职业病犯了。”
见状,林沁晚也跟着柔声附和,连连夸赞:“时意的手艺真的是特别好,今天带过来的香薰味道比之前那些品牌送来的都好闻。”
苏时意立刻顺着这个台阶下,冲她微笑道:“伯母喜欢就好。”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些许,刚刚那一茬也被险险翻了过去。
殷延抬了抬眼,扫过笑意盈盈的女人,目光微暗了些,没再开口。
苏时意这才暗暗松下一口气。
而后的时间里,一顿饭终于安然无事地吃完。
家宴就快结束时,殷子墨的电话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医院临时送来了一个车祸重伤的病人,伤势很严重,今晚医院值班的医生应付不来,只能打电话叫殷子墨回去主刀。
殷子墨急着离开,虽然苏时意也想走,但又不好让他耽误时间再送自己一趟,便主动说要陪林沁晚呆一会儿再走。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苏时意一边分神注意着书房的动静。
刚刚吃完饭,殷延就和殷宏镇去了书房,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今晚苏时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殷延面前刷脸,最好能顺便找机会单独和他说上话,这会儿他没走,她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没多时,楼梯上便传来了细微声音,有人下楼了。
苏时意没回头,就像是没注意到人下来了似的,语气如常道:“伯母,今晚打扰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林沁晚点头,“那好,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这时,淡淡的沉香气从身边飘过,苏时意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过去。
她抓准时机开口拒绝:“不用了伯母。”
她看着殷延的背影,急忙叫住他:“不知道大哥一会儿去哪,方不方便捎我一程”
她那一声大哥叫得脆生生的,在冷清的客厅里分外突兀。
殷延脚步微顿,才意识到这声是在叫他。
他蹙了蹙眉,视线终于朝她扫过来。
顿了顿,殷延听不出情绪道:“我和苏小姐不顺路。”
苏时意仿佛浑然听不出他话里的拒绝,盈盈笑道:“没关系的,只放我到山脚下就好,我可以自己走,就不麻烦司机大晚上特意送我了。”
殷延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