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马师的人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司马昭的心腹才会想办法来让她假死。
钟会眼中慢慢浮上一片哀伤,他俯身对夏侯妍行礼,缓缓站直身子,“姐姐,士季无能。”
“士季不必道歉,这些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侯妍抬头看他,他又高了,站得近了,她得抬头跟他说话。钟会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一阵风吹过庭院,几片落叶夹着花瓣飘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小径上。原来,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多年,两人一同携手看戏的热闹欢畅,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鸩酒还是毒药?拿来吧。”
夏侯妍向他伸出手,仿佛在讨要一块糕饼、一颗糖果,钟会眼底一酸,缓缓转身,从身后的禁卫手中接过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三个白玉酒盏,盏中透明液体映出人面、树影。
夏侯妍知道,这酒不会要她的命。
她捏起酒盏,向钟会走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士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请答应我一个请求。”
钟会的眼睛终于看向她,许久以来,他们第一次这样靠近,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姐姐但说无妨,士季一定做到。”
他的眼睛湿漉漉地,依旧像一只乖顺的小狗。
“把我嫂嫂的尸体妥善安置,葬于夏侯家墓地。”
钟会郑重点头,夏侯妍举起那盏酒一饮而尽。
………………
“妍儿,快醒醒,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吉时已到,不可贪睡。”
夏侯妍睁开眼,母亲温柔的笑脸正在她面前。
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结结巴巴道,“母亲,你还在……你没走……”
“傻孩子,母亲能走去哪里?时候不早了,快起来梳洗。如今就要嫁为人妇,不能像孩子一样赖床。”
夏侯夫人说着,就要起身,夏侯妍死死拉住她的手,“母亲要去哪里?不要丢下妍儿。”
夏侯夫人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今日来了好些宾客,母亲出去安排一下,还得盯着你父亲,不能让他喝太多酒。”
说着,夏侯夫人推门离去,剩她一人呆在床边。
父亲,还在?
门外传来喜气洋洋的乐声,她抬起头,望见窗外漫天的红色,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那是许多红色长明灯。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惜悦和高迎娣穿梭在她身边,忙个不停,绞面、描眉、熏香……穿上层层叠叠大红喜服,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正堂走去。
长长红毯两侧站满来贺喜的宾客,何蓉正在其中笑嘻嘻地看着她,她身旁站着高大寡言的邓忠。
“蓉蓉……”
夏侯妍一脸惊喜,想要叫住她,问她何时来的,却被执行婚礼的人推进了正堂。
厅中张灯结彩,处处欢声笑语,她抬头,见高高主座上,父亲和母亲并排而坐,都含笑看着她。
父亲下首,兄长和嫂嫂站在一处,也笑着看她。
眼中热泪夺眶而出,母亲、父亲、兄长、嫂嫂、蓉蓉……大家都在,太好了,太好了。
“新娘子不能哭,哭了就不吉利了。”
身后不知何处飘来警戒声。
“好,我不哭。”
夏侯妍低头去拭泪,唇角也向上勾起,大家都笑得开心,她也要笑。
调整好表情抬起头来,眼前却已空无一人。
“母亲!父亲!”
夏侯妍急匆匆上前去摸先前父母坐过的椅子,椅座上积满灰尘、椅背上挂着蛛网,丝毫不见人坐过的痕迹。
她又惊又怕,转头去看身侧,兄长和嫂嫂也不见了。
再然后,视线飘向远处。
没有人,一个宾客也没有,没有何蓉,没有邓忠,甚至连惜悦和高迎娣也不见了。
空荡荡的庭院中,欢喜的乐声还在继续。
夏侯妍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父亲、母亲、兄长、嫂嫂……你们都去哪儿了,你们回来呀,回来呀!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在空空的正堂里边哭边找,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手掌传来黏腻触感,她颤抖着抬起手,透过朦胧泪雾,看到一片沉郁暗红。
视线缓慢下移,赫然发现,地上全是红色。
她先前走过的漫长红毯,顷刻之间,变成了无止尽的暗红血迹,从正堂一直蔓延至府门外,看不到尽头。
一阵风吹来,头顶上的长明灯轻轻晃动,有湿湿的东西打在脸上,夏侯妍抬手摸了摸,触感一片黏腻。
长明灯上滴下来的,也是血。
漫天彻地,到处都是血。
这哪里是喜堂,分明是灵堂!
夏侯妍摇摇晃晃立在那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