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陷入泥沼般令人难受的死寂,依旧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牧苍靖打破了这沉默,道:“没看到,也只是眼睛没看到罢了,朕很希望你能说点什么。”
“皇上的意思……臣不明白。”
牧苍靖顿了片刻,放下手中茶杯,“远晖,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祝远晖单膝跪地,“皇上,此事您只管定夺,末将绝无怨言!”
牧苍靖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们既然都不知道,那就继续查罢,有些人,敲打敲打也是应该的。”
“臣明白了!”
“你起来罢,不必跪着,坐。”
“谢皇上!”
又是一阵缄默,片刻之后,牧苍靖道:“你家那个小公子,小小年纪却沉着冷静,胆大心细,未来可期。”
“我家那小子啊……多谢皇上厚爱,他没什么大本事,就会耍点小聪明,以后绝对不成器的。”
“不会不成器,他才多大年岁,比之你当年,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牧苍靖想到被架走的太子,叹了口气,终是摆了摆手,道,“下去罢。”
“微臣告退。”祝远晖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牧苍靖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有意思,三个人都在说不知道,”停顿了片刻,他仰头道,“曹爱卿,你怎么看?”
下方屏风后缓步走出了一名面色晦暗凝重的老者。
正是曹令今曹丞相。
他上前两步,行礼道:“皇上。”
“依据所坐的位置来看,对方的目标明显是你和老二,若非是祝家小子提前预警,只怕你们在劫难逃,此事,你觉得是谁做的?”牧苍靖道。
这个问题曹令今自然不会直接回答,他这种成了精的老狐狸,当然要先就此揣摩一番。
此事究竟是谁做的,他当真是一无所知,只能靠猜测去判断琢磨。
他知道有人想让他死,想要他的命,但是令他难以想象的是,这人竟会在如此重要的典礼之上,在这许多异国使臣面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谁有这个胆子?!谁有这个实力?!
全天下,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夏成武?
确实,天下间最想让他死的人,若是只能说一个,那必然非夏成武莫属。
如果这件事真是夏成武做的,以此人的手段,留下痕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况且,夏成武与他曹令今有多不和,满朝皆知,二人哪次见面不是针锋相对?
如果他真把自己怀疑夏成武这句话说出口,到头来要是什么都没查到,那他岂不是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于此同时,他在朝廷上的威信也会变弱,原本看好二皇子的三大世家,绝对会倒戈太子!
想到失败后的代价,曹令今不禁冷汗直冒。
他又想到了祝远晖。
细思之下,祝远晖也并非全无嫌疑……
他与祝远晖示好,已有半年有余,祝远晖从来都是油盐不进。
难道其中另有深意?
不过,就凭祝远晖这种一根筋的武夫脑袋……不对!此事难不成是冯太师的意思?!
曹令今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大!
冯太师身为太子师,也算是半只脚踏入太子势力中的人!
想到这里,一开始掌握决策权的兴奋感瞬间消失,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祝家在负责,他若是和夏成武争斗起来,坐收渔利之人是谁?
当然是祝家!
几个呼吸间,曹令今便想了许多,此时,他抬起头来,看到牧苍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不由又是一紧。
成王败寇,皆在这一念之间。
心念电转之下,曹令今咳嗽两声,扶着额头,“皇上,老臣喝多了,那时候竟什么都没能看见,真是惭愧啊!”
牧苍靖收回目光,端起茶杯,“那,曹爱卿可有听见什么?”
“没有,”曹令今立即道,“老臣只觉得火光忽地就到了眼前,还有那滚烫的热风,把老臣都给吹晕了……”
“既然如此,曹爱卿便退下罢。”牧苍靖平静道。
“是,老臣告退。”
曹令今走后,牧苍靖低头看向文吏呈上来的四份笔录,已布满皱纹的左手缓缓拂过还未干透的字迹。
冯太师说不知道,只因他想保权,太子是他的学生,若学生倒了,此事虽然与他无关,却会牵扯到一大票人,包括祝家。
手指继续向右边拂去。
至于夏成武,他是定然会说不知道,此人狼子野心,早晚都要将他铲除了。
曹令今堪堪躲过此劫,他说不知道,主要是担心连累二皇子,有退缩之意。
而你……
牧苍靖的手指最终悬停在了祝远晖的名字上。
十几年前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如此之深?
牧苍靖缓缓倚在了靠背上,心思纷纭,面上疲态尽显。
城东将军府的书房内,灯火温暖静谧,祝青简并未就寝,一直坐在椅上翻书,书页上的字却一点都没看到他的心里去,每看几个字,他便抬头望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