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她们抵达民乐县的时候,日头已逐渐西斜,沿途一路,放眼皆是一片金黄,麦田裹着落日的余晖,每株麦穗上都开满了细碎的、丰盈的麦花,随着晚风层层翻涌,在空气中氤氲生香。
手拿割刀的百姓此时正弯着腰在田中收割,折穗成捆,堆成高高的金黄色的谷堆。苏叶放下车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灾祸,看样子又是丰收的一年。
纪浔这两日都毫不见外地和苏叶同乘马车而行,临近城门的时候,却突然跳下车,几步跑到路旁的田埂间。苏叶好奇,掀开帘子叫停了车队,便远远打量着纪浔,等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见他叫住了一个正拉着板车运麦穗的大娘,甩着马尾帮大娘把陷进泥里的车轮推了出来,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大娘便笑得合不拢嘴,还一边伸手去捏了捏纪浔的胳膊。
纪浔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棵麦穗,尖尖的头上结着蓬松的麦花,坐定之后,马车便又吱呀吱呀地启程了。
苏叶端详着纪浔,只道:“纪副官这是干什么去了?”
纪浔一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边阖眼假寐,“见义勇为,帮扶老弱。”
苏叶不置可否,“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乐于助人?”
纪浔转着手里的麦花,“乐于助人有乐于助人的好”说着抬起眼皮瞟了瞟苏叶,“大娘见我英俊潇洒又心地善良,便问起我可否婚配。”
苏叶抬了眼,好似若无其事,“那你如何说的?”
纪浔笑道:“那大娘说她家小女年方二八,娇柔貌美,十里八乡上门提亲的都踩断了门槛……”说着又啧啧两声,“你猜我如何说的?”
苏叶从鼻子里哼了口气,侧过脸不去看他,只幽幽道:“旁人如何晓得。”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并不关心。”
纪浔嗤笑了两声,将手里的麦花插到苏叶握拳的手心里,看上去心情不错,“哦?不关心吗?我可是跟人家遗憾地说家中已有良配,亦是年轻貌美,才情过人呢……”最后几个字似是故意拖长了声音。
苏叶琢磨过味来,登时红了脸,带着嗔怪的口气,“我、我们此行是来查案的,切莫旁生事端。”
纪浔却敛了敛神色,手搭在了窗沿上,“我提前去问了今年的收成情况,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年成十分不错。一会见了县令,便不好再求证,官会骗人,百姓可不会说谎。”
苏叶才明白纪浔方才是去提前探查民情了,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既然收成不错,仓廪丰足,便只需查明因何不纳赋了。”
纪浔见苏叶还捏着他从大娘那儿收到的麦花,正经了不到半刻,“不过,那大娘倒是真心实意要招我做女婿的。”
苏叶翻了个白眼,刚想回怼,却只听外面传来项恒勉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随即马车便停了下来。
苏叶和纪浔一前一后下了车,便只见城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官服看起来颇为健壮的城守,往来进出的除了装运粮食瓜果的当地百姓,就只有她们几个外来人,苏叶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递上了自己的令牌。
“督察院的?从京安过来的?”一个守卫接过令牌,一脸狐疑道。
苏叶答道:“不错,在下是督察院正六品督察使,此行奉命北上巡检,途经此处,劳烦二位官使通禀县令,”话音一顿,苏叶指了指身后,继续道:“吾等一行人还需叨扰几日。”
守卫二人看向苏叶身后,迎上纪浔和项恒勉等人的目光,便互相使了个眼色,语气恭敬了不少,“啊,是都察使大人啊,下官这就去禀报,请稍等片刻。”
不一会,从城内便走出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大都国的官服多为紫色系,以不同的图案纹饰区分品阶,而此人身着青柳绿色麻衣,除了形貌更为强健,倒与寻常百姓无异。苏叶好整以暇,只见来人抱拳拱了一礼,朗声道:“都察使大人千里迢迢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近来正是秋收忙作之时,刚从田里回来,衣衫沾了泥土,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苏叶和纪浔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似是心照不宣,此人,便是民乐县县令蒋怀夕了。但好像,和传闻有些出入。纪浔不露声色,苏叶也是委婉客气,“哪里哪里,县令大人连农忙之事都亲历亲为,当真是爱民如子啊!在下只是巡检途经此处,多有叨扰!”
蒋怀夕闻言只是笑呵呵回应:“爱民如子不敢当,只是百姓们的儿子罢了。”说着,眼神却不住地在苏叶身后这个英挺的男子身上打量,“这位是?”
苏叶侧身,向蒋怀夕介绍起来,“这位是在下的副官,身后众人皆是督察院的同僚下属。”
随着苏叶的介绍,众人向蒋怀夕一一行礼,纪浔也只是客气地微笑,抬手拱礼,“称呼在下小纪便可。”
蒋怀夕只是咯咯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原是纪副官,在下有一位故人也姓纪,真是有缘,怪不得令在下一见如故。”
一阵客套的寒暄过后,苏叶她们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