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浔只摆摆手,示意晚婉坐下,用笔搅了胭脂和朱砂,在盘沿处左右撇匀,好像要提笔作画一般。又轻轻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两道,似是对调制的颜色颇为满意,便用另一只手轻轻捧起苏叶的下巴,凑近用朱笔在苏叶额上画了起来。
苏叶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纪浔,额上和眉心的笔触轻点,苏叶不敢动眉,也不能用力抬眼看,只能垂着眸子去看纪浔的手,左手的无名指和食指各有一枚戒指,此时轻轻垫在她下巴上,有些凉倒并不觉得硌。刚刚左手上试色的两道红痕,衬得皮肤更白,连下面青色的血管和指腹间薄薄的茧都清晰可见。这双手真好看啊,苏叶忍不住想,
终于,似是对自己的画作十分满意,纪浔松开手,将笔搁在架子上,拿起镜子举到苏叶眼前。
苏叶对镜看着自己,额上多了朵花,瘦长椭圆形的五片花瓣密密的挤在一簇,底部是楔形的茎萼,栩栩如生,倒似从哪儿摘了一朵嵌在了眉心,真称得上朱胭淡勾,拈花巧画。
苏叶道:“这是什么花?”尾音带着笑。
“红蓼。”纪浔只整理着袖子。
“红蓼……?”苏叶喃喃道,随即有些羞怒地瞪着纪浔,声音带着嗔怪“那不就是狗尾巴花?”
“正是,随遇而安,无病无害,生命力极强,而且你看,这不是很好看嘛?”纪浔透过铜镜看去,也不知看的是红蓼花钿,还是苏叶本人。
苏叶想辩驳,却只听纪浔放缓了语气,揶揄道:“诗书画艺,看来‘画’这一项,还是在下略胜一筹啊。”说罢,便吩咐侍女为几人斟了茶,自顾自坐在了苏叶对面案几前的软垫上。晚婉也回到居中的琴架前,抬手接着奏起了乐。
苏叶吃了瘪,便一言不发地喝着杯中茶,眼神却不住地在纪浔和晚婉身上扫过。
纪浔也边托着杯盏,边看向苏叶,近日自己忙于探查西郊突厥死士,这小子却是消息全无,日日流连流音阁,谈天说地,原是心慕于婉娘?纪浔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嫂子!晚婉姑娘!”一旁突然传来娇俏的声音,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从船舫的阁顶上仰身而下,脚点窗沿,掀开幔纱,轻盈利落地翻进了屋里。
“有楼梯不走,你这样子叫阿娘看见又要挨罚。”纪浔嘴角含笑,语气轻和。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不告诉娘不就行了,我现在是在这儿上教习课呢!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我也有点闺秀淑女的气质了?”纪盼仰着下巴,神采奕奕地说道。突然目光扫过苏叶,心下疑惑,眯起了眼睛走近,似欲看个真切,“兄嫂,你这脑门上怎么红了一片,莫不是生病了?”
苏叶忘了这茬,居然还有盼盼这个精灵怪,立刻抚上额头作难受状,“啊……许是最近看案宗太甚,发了热,我去找盆水洗洗脸。”说着,便起身朝一旁的清水面盆走去,二话不说就扎进了水里,胡乱涮了涮。
随后赶来的项恒勉也一脸担忧,“公子,要不要叫大夫?”
苏叶抬起头,用手帕拭干净脸上的水,表现得轻松了些,“啊,不对,不是发热,应该是水上蚊虫太多,被咬了,对,被咬红了!”
“扑哧”一旁的纪浔偏过头,越过项恒勉和纪盼欣赏着苏叶的好戏,竟是忍不住憋笑失败,哼出了声音。晚婉闻声斜着眸子看了眼纪浔,又低头整理琴弦。
“兄嫂,你这脑门也太红了,我家有治疗蚊虫叮咬的茅艾膏,跟水里趟几个时辰都不会被咬,你同我一道去敷一敷吧!”纪盼作势便要来拉苏叶的胳膊。
苏叶叫苦不堪,幽怨地看了眼纪浔,你的狗尾巴草生命力可真强,便一边捂着头,一边躲纪盼,小跑下了楼,“啊我突然想起来王主事还要与我商量案情,我有事先告辞,诸位慢聊!”
几人吵吵嚷嚷奔下了楼,只剩纪浔和晚婉二人。
“城西的突厥死士已被清剿,他们可能会有下一步行动,婉娘,你去帮我查个人。”纪浔转着食指的戒指,幽幽说道,“必要之时,可以除掉。”
晚婉颔首示意,一时厅内沉默无言。
“阿浔,你对那苏公子似是多有关照。”晚婉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暂时有很多用得着的地方。”纪浔看了眼晚婉,又看向了窗外。
“是我多虑了,你知道的,我只有阿浔你一个亲人,不想看到你有风险。”晚婉顺着纪浔的视线也看向窗外,日已西斜,在河面映出一抹艳霞。
“我要做的都是有风险的事。”纪浔说罢,又似想到了什么,“倒是苏叶那小子太傻,不必让其卷入太深,他似对你有意,早日让他断了念想吧。”
……
纪浔回到府上的时候,门口碰上家丁正送几个老嬷出府。“是什么人?”纪浔问道。
“公子回来啦,这些……这些都是上门来找老爷夫人给公子您说、说媒的。”家丁正了正帽子,看着纪浔的脸色。
纪浔了然,走进就碰见宋夫人在院子里煮着花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