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威服魑魅魍魉只是传说,是如何形貌我没见过,但武宁侯带三千兵马杀败益州两万叛军却是我亲眼得见,若非他与陈都督调度得当,恐怕县主你如今也没法安安稳稳地在此吃酒。毕竟嘉定王他老人家的封地就在梁州,郡主诚孝,难免挂心爹娘,不是吗?”
她这一句出口,嘉安县主马上就明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句正是在冷刺她不顾爹娘刚刚逃得战乱,还能安心吃酒,一时讷讷无语。”
而旁边几位在朝的郎君却几乎变了颜色——他们听出来了,盛时行言下之意,是在暗讽嘉定王身为圣祖子嗣世袭亲王,却在梁州叛乱时无所作为,亦未提前知晓通知朝廷……
这话不能点破,但也足以威慑了。只是对面那个骄矜的傻县主怕是也未必能想到这一层……
不过对于这几位郎君来说,真是惊出一身冷汗,每个人都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句:别看这是个小娘子,绝对得罪不起。
于是众人便很有眼色地上来敬酒打岔。
此时长史对着北窗笑道:“哟,是谁家郎君来晚了,当罚酒一杯。”
虽然长史这话说着像是玩笑之语,但在座各位都明白,太子的人是绝不会随便说话的,能得他特特提出,定非寻常之人,一时便都起身,半是附和长史,半是备着迎接贵人,但这些郎君娘子们向外看时,却都愣住了——顺流而下的小舟上,一位青色衣衫的公子独坐船头,虽然看似闲适,却带着不容轻视的威势,令人敬畏,但举目抬手间从容端雅,堪称世家公子典范的容止又让人心生向往,一时难辨文武,更猜不出身份。
甚至连他为何一反常态坐在船头都猜不透。
不过这一宗谜题,倒是最早解开了。
船行过州桥桥洞,那公子站起身来,众人心中俱是了然:“好高,刚刚坐着应是怕撞头吧!”
也因他站起身,而松鹤之姿更显,楼上众人无不为之赞叹,俱是搜肠刮肚也想不明白京师哪家有这么一位谪仙般的公子,居然没人知道,年轻的郎君们都在想:他什么品秩,是京师以外几个世家的公子吗?看上去很不好攀交的样子!
年轻的娘子们则难免偷瞄,心理琢磨着这位郎君……定亲了未?
而站在众人之中最为惊诧的要数盛时行了——其实她也曾经猜过,刘崓显得完全不关心花朝节的事,应该是私底下想办法打听了,可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打听得这么周详……
花朝节,顾名思义就是庆祝花事的节日,自古便有,因武皇好之而愈发兴盛,大梁自立国以来半袭唐风唐制,又兼汇前宋遗风甚至六朝魏晋,只不过去其奢靡,只取风雅,而这花朝节,因是年轻郎君娘子的节庆,就更是如此,娘子们都会穿上平素轻易不敢穿着的唐风盛装,在这一日即便抛头露面,尽情欢笑也不会为亲长苛责。
而年轻郎君们,则一改往日端肃,效仿魏晋隐士风范,将束紧的发髻都散下来,无论是否为官,都会选择色浅而飘逸的长衫道袍一类的衣服,颇有些神仙聚会之感。
当然,这样的衣服也要一定的容貌才能撑得起来,故而也有些容貌不适,年岁稍大,或性情端谨的还是选择平常的衣服或着官员常服,盛时行也就没有刻意告知刘崓,怕他为难,却不想他自己倒是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而且很明显,着意筹划过了。
行船渐近,他并未让船靠近码头,而是足尖轻点纵跃而起,稳稳当当立在画楼之下,撩袍举步间似有轻风随袂,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盛时行与众人一样,这才看清他装束和衣着——按花朝节的规矩,他也将头发放了下来,但并不像京师那些风流年少一样把两鬓随意往上梳,甚至略留些碎发,而是将两鬓碎发编成两股发辫,整整齐齐往上总束在头顶,以一枚小巧白玉束发冠束紧,又在脑后散开垂下,汇入背后齐腰长的乌发中。
楼上许多人都看不懂这种发式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洒脱中透着干练,很是别致,唯有盛时行看懂了——这是为了军中着兜鍪方便才梳的那种发辫。
众人看着楼下这位郎君身上一件云青色轻纱长袍罩在素白浮光锦外,迎着午后日光仿佛笼着一层青烟般如仙似幻,一时都惊讶这人居然如此聪明,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样简简单单一层轻纱,可比什么昂贵的薄纱襌衣,浮光蜀锦雅致多了。
而在看到他里面那件长衫时,盛时行脸红了——暮山紫,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制芰荷以为衣兮”,居然被他记住了,还用上如此巧思。
而这件长衫落在楼上众人眼中,却激起心中一句“他怎么敢?!”
不仅仅因为暮山紫这个颜色虽然很美,却极易衬得人容色黯淡,少有人敢拿来当衣服穿,更是因为——这是紫色。
虽然大梁皇家宽容,并不完全禁止百姓私下着装点缀些浅紫色,但此人里面一整件长衫都是暮山紫,又是在这东宫举办的花朝宴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此人的品秩是可以服紫的。这个年岁,这个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