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什么都不想,睡吧。”
“你要去忙么?”
他起身将草垫整了整平,说道:“我无事,却也不困,你睡吧,我陪着你。”
“你还在守孝……”我喃喃道。说出口就后悔了,也不知哪里就冒出了这句话。
他忍俊不禁,伸手来在我鼻梁上一刮,“想什么呢。好好休息,我在一旁守着。”
我难为情地咬了咬下唇,想了想说:“语荼那我还是要去看一下,她昨夜还昏迷了,我不放心。再说言心还要照顾哥哥,怕她忙不过来。”
棠少无奈瞧着我,算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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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语荼时她已经睡着了。
言心见她睡下,便又赶向徐乾清那边。冯远辰自告留下照料,但不便在屋内留着,只在门口支了个地铺歇着,听我们嘱咐又支了小灶瓦罐将药煎上了。
我回到屋中,和着衣服躺在草垫上倒头就睡着了。睡前棠少是坐在床边守着的,再醒来时,已是夜幕四合,棠少也不在屋中。
坐起身才发现,有些饥肠辘辘的,不过考虑到眼下状况,决定还是先忍一忍。
摸着黑舀了水缸里的水洗漱了,摸了摸头发,想想还是明日天亮了再洗吧,省点灯油。
出了门,石阶上已是漆黑一片,眼睛适应了会儿,才勉强看清路面。自上而下一盏灯笼伴着脚步声晃晃悠悠地下来,到了跟前才看清,是骁骑营的一个兵士。
我拦住他,问可知顾瑞在哪间屋子,他朝下指了指,顿了一下,又道:“我正好去村口换值,便送夫人过去吧。”
顾瑞的住处不在石阶旁,下了石阶还向里拐了一点,倒是有个小院子。
这兵士挑着灯笼朝里嚷着:“顾瑞,夫人来探望你了!”
话音将落,黑洞洞的窗户里亮起了昏黄的光,光又移转到了门边,居然出来的不是顾瑞,而是棠少。
原来他也来看顾瑞了。
那兵士向他见了一礼,便快步出去了。
棠少端着油灯走到了院子门口,一见我,笑着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本来说明日带你来看顾瑞的。”
“早?”我随他向屋里走去,“天都黑了呀,哪里还早。”
“山里黑得早,不信你抬头看。”
我依言抬头望去,果然,天空还泛着白,衬得四周群山如黑压压的屏障一般。也难怪了,才是九月初,不可能有那么亮的月光,若是天真的黑透了,我怎么还能看清路面呢。
人尚未进屋,顾瑞已然在里头喊了出声:“夫人来了吗?夫人快进来。”
我敛了笑意,从棠少手上拿过了油灯快步向里走,瞧见了躺在床上的人。
三张竹床,三个伤兵。
油灯昏黄,这三人都望向我,我竟一时分不清哪个是顾瑞。
我猜想,他们是不是伤情最重的几人了,每个人的脑袋、身体、臂膀、腿上都扎着麻布条,可以说脑袋四肢都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
鼻腔酸涩,我忍着泪,轻轻唤了一声:“顾瑞?”
左手边的人,应了声:“夫人,我在这。”
床前有个小马扎,我拉过坐下,端着油灯仔细看了看他,又去看了那两人。这两人有些赧然地笑笑,便听见顾瑞说:“夫人,您左边的是刘先强,右边的是李二。”
我向他二人分别颔首致意,满腔的话想说,可张了嘴却先淌下了泪。
棠少走到我的身边,左手揽住我不住颤抖的肩头,右手勉强够到我的衣袖拽了拽。我明白他意思,深呼吸一下抬手抹了泪。
“夫人莫伤心,”那叫李二的伤兵开了口,“我们就是受点伤,比起回不来的那些兄弟们,已经很好了。”
此话一出,我原本已止住的泪又如决堤般涌出。
“夫人不急,待我胳膊腿好全了,还要跟您继续学剑法呢!”顾瑞应是为了安慰我,语气听起来很轻松,“那套松风剑法,您还没教完呢,这次战场上我把学到的用了,果然有奇效,若是能学完整了融会贯通了,定能杀敌无数!”
我破涕为笑:“看得出你好多了,嗓门挺大。”我又看他头上的布条还有些渗血,“这么大声说话头不疼么?”
他赶紧摇摇头:“不疼!”话音将落,又皱了眉嘶地一声,“不行,摇头还是疼的。”
我想起,那个无风的冬日清晨,第一次见到顾瑞,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苟言笑,两年多,已长成大人模样了。
“你们吃什么?”我问道,“只吃米汤么?”
顾瑞的头摆了一下,蓦地停住,咧了嘴,便就那样歪着脖子继续跟我说话:“我们受伤的人有肉吃的,冯都尉每天都带人上山去打些东西回来。前几天猎了只野猪,到今天野猪肉还没吃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