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张南枫随后又看向四周,不知道要望向哪里,很快血遮住了他的眼睛。
张南枫同样茫然又怜悯的望向他,第一感觉就是他伤的怕是很严重,“我给你打120吧。”她说着同时颤抖着双手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这时肇事司机脚步慌乱地走近,想询问小伙子情况,但眼见小伙子的血越流越多,似乎也越流越快。没人敢去触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休息似的倒在路边一动不动。
有人停下围观,有人短暂的驻足后离开。
约莫十分钟,110和120都到了,伤者被抬上救护车。周围一直有路人停留又走开,新的路人停留又走开。人们嘴里分析着这场车祸的起因是被撞的小伙子骑自行车闯红灯。同时感叹这年轻的生命不知会何去何从。
因为这个事情,张南枫罕见的早上迟到了。到达公司工位后,她依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堵在心里。甚至是有些激动的跟同事提起刚才发生的那幕。然而同事们除了最初的惊叹,在漫长的一天也不会再想起,因为他们没有目睹流血。而张南枫目睹了,当生命第一次以一种极突然极脆弱的方式展示在眼前,她发觉这副身躯真的随时随地不堪一击。与此同时,她想到小鬼,想到任真因失去小鬼而获得的巨大痛苦。她不知道除了生命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一提。
晚上独自回到租住的小房间,小房间似乎也裹上一层前所未有的孤独。早晨那一切,仍犹如方才,让她顿感生命易逝。
就算林北易骗她,她也认了。
她打开那个仅此一人的□□,鼓足勇气发出一句:你好吗?
她不确定能否得到回应,因为她不知道——始终不曾真正令她忘却的那个人在国外还用不用□□。
就在她开着聊天界面,内心挣扎的短短两分钟里,像经历了一世的希望与失望。就在她还未完全心灰意冷时,那头弹出了对话框予以回应。一切似乎那么自然,世界的另一头传来近乎于倾诉式的回应。话语像一个打开的阀门,水自己会流出来。她甚至不用刻意去思考该说些什么,因为林北易会先说。这一年全部的压抑和克制变得无足轻重。
张南枫本想告诉他今早目睹车祸的事,可林北易并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联系。于是,就像过去一样,张南枫忽然不想倾诉。她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觉得饿,吃的很少也不觉得饿。可讲可不讲的话,最后她都会选择不讲。她习惯于听他说,他说着他的一切,但从没问过她难受不难受。饥饿和说话都是人的本能,但张南枫遇上林北易的时候,她的这些功能停滞了,像树懒一样变得极其缓慢。
林北易讲述着他在国外的生活。芬兰的冬天没太阳,要不下雨要不下雪要不阴天,有一次他在路上等红灯,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也没有,那一刻他说自己觉得很孤单。他说自己还学会了芬兰语,没课的时候,会去餐厅打工做服务员,这边吃饭很贵,打工的地方可以包一顿饭。他还说,快清明了,他要回国一趟。
张南枫已经记不得当时是谁先提出的见面。似乎两个人都有这样的意愿,毕竟他们甚至不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告别。他们约定在四月初,清明节前的那个周六见面,回朱方城。
张南枫是在那个周五下班后坐火车回朱方城的。她很平静回到家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内心也没有任何波澜。但以张南枫在感情上的态度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迟钝。譬如今日即将到来的一个照面,回味将在数年之后。
因为不擅长化妆只涂了唇彩,将已经超过肩膀的长发仔细梳理散开,落在咖色和白色相间的宽松毛衣外套上,下身是灰黑色紧身牛仔裤,搭配一双大地色平底单鞋。镜中人显得温柔。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花心思去打扮了。
朱方城青石新区九公里处是28路公交车的最后一站,倒数第三站就是新弘小区,一路开四十分钟,到达朱方城市区的商业中心,熙熙攘攘中,能清楚的分辨地标是一座老商业城和一座新八佰伴。再往北开十几分钟,就是28路公交车的始发站——朱方火车站。
张南枫按照约定在老商业城那站下车。老商业城站台直走200米再左拐200米,进入一个巷子,巷子里就是南门大街。他们曾走过这里,那天林北易送了她玫瑰花。南门大街有许多小吃和服装店,往前看十年,门庭若市;往后看十年,人面萧条。张南枫收回目光,瞧见一身黑衣等在公交站台的林北易。
再次走近林北易身边,张南枫对自己内心的平静微微吃惊,一丝丝的尴尬也很快随着林北易的声音而掠过。
“我们在这等下6路车,坐七站路到南山。”林北易微微侧身向张南枫,眼神温和的解释。
没有寒暄,没有招呼,因为就在近身前的片刻,一些眼神已说明许多。连类似于“好久不见”这样的语言也变得多余。张南枫低头想着:千万别给我说废话。
这一刻,林北易似乎是懂她,默契与之并肩站立,不再言语。
6路车十分钟一班,车上许多空位。张南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