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在心里失笑。
她又不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说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就一飞冲天了?
她看见江舒行辗转两地的辛苦,在某天清晨跟他说:“你回西京吧。”
江舒行却只是蹲下来对她笑,让她不用担心,自己应付的过来,要是实在不行的话,集团里那么多人呢,缺他一个江舒行,炫宇集团还倒闭了不成?
林晚棠不再说了。
过几天,她又忍不住提起。
换做以前,她隔三差五的提江舒行早就拒绝的事情,少爷肯定会发脾气的。
可这次没有,他依旧是那副温柔的表情,温柔的语气。
“我把事情都交给副总去处理了,这下我无事一身轻,可以好好在家陪你了。”
他可是个工作狂啊。
不是说他有多爱钱,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对金钱其实并不执着,大把大把的金银在他眼中,就跟会发光的石头没啥区别。
他之所以热衷于事业,就是享受生意谈成,那一瞬间的成就感。
他享受运筹帷幄,一招制胜的感觉。
他沉迷于利用自己超群的智商,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他人的愚蠢、在商界纵横驰骋、独孤求败的张狂。
这种感觉很刺激,比毒品还要令他着迷。
可现在,他却把这些抛诸脑后。
一个顶天立地,才华横溢的少年郎,却屈身于这种小地方,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做着蹩脚的一日三餐。
浪费生命,荒废度日。
“你不要在我身上虚度光阴了。”林晚棠说。
江舒行不该在这里的,他该在谈判桌上舌战群雄,又或是在上流社会的高级场所,跟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喝酒聊天。
无论如何,他的前方是康庄大道,不该委屈自己拐入她这个小胡同——不对,是死胡同。
林晚棠说了几次,他没有听,她只好算了。
她足够了解江舒行,一旦做了决定,世界末日都不会回头。
这天,她起的早了。
一如往常那样,坐到阳台上的藤椅上。冬季的清晨五点钟,外面还是黑的,随着时间往后推,浓稠的夜色褪去,天空变成了藏蓝色。
忽然,一道矫健的身影窜了出来。
她措手不及,忍不住张大眼睛看仔细。
是那只橘猫?
它踏着晨雾,一路小跑到树根底下,前驱矮一点,一个猛烈的窜跃,轻轻松松跳上树干。前后不过三秒钟,它迈着自信的小步子走到树枝上,紧接着朝二楼阳台窗户“喵喵”叫。
没过多久,有人出现在窗台前,伸手将窗户打开。
橘猫忙不迭钻进去,边走,边甩爪垫儿上沾到的雪。
它是家养的猫,但它不是困在笼子里插翅难飞,只能眼巴巴遥望窗外的金丝雀。
它是自由的。
“小晚!”
“小晚?小晚……”
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在她身旁蹲下:“怎么起这么早?”
她没有理会。
男人也习惯了自己说出的话可能得不到回应的日常,他宁愿唱独角戏,也不想这个屋子空空荡荡的。
“早上有胃口吗,想吃什么?”
“你不喜欢西餐吧?”
“那粥、小笼包?馄饨,或者煎饺?”
林晚棠敛回视线,静谧的眸光落到江舒行脸上。
江舒行忍不住捧起她的手,屋里暖气明明很足,可她的手总是这样凉,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豆浆?烧饼?茶叶蛋?”
“买两张票。”林晚棠注视着他,说,“回西京吧。”
她这么多年在江家小心翼翼的活着,谨言慎行,说心中不压抑那肯定是假的。
但如果说因此就埋怨江家,那就太白眼狼,太不知好歹了。
她感激江家的养育和栽培,一辈子都感激。
只不过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果回去了,江天客会担心,江夫人会忧心,她不想给二老添麻烦。
更不想一传十十传百,传的风言风语到处都是。
其实在滨海,离得远远的最好。
可转念一想,她是否给自己画地为牢了呢?
难不成西京变成了一只会吞人的魔兽吗?江家是一座巨大的囚笼吗?她一辈子都不敢靠近了不成?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退一万步讲,她那屈指可数的朋友都在西京,比起早已成为过去的滨海,比起其他陌生的城市,说来可笑——西京竟是她唯一的归宿。